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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后的清晨,寒窑里弥漫着一股泥腥混杂着铁锈的浊气。陈默用一截脏布死死裹住掌心伤口,踏着泥泞向镇上的铁匠铺走去。每一步,地上淤积的泥水都不怀好意地包裹着他破旧的草鞋,仿佛无数只来自阴间的手在拖拽。昨夜那半截冰冷刺骨的淬火钳碎片就紧贴在他大腿内侧,用细麻绳捆着,锋锐棱角透过薄薄的裤布抵着皮肉,每一次摩擦都带来清晰的锐痛和警醒——这是悬在颈上的绳索,要么绞断敌人,要么勒死自己。
转过街角,铁匠铺低矮破败的门面已近在眼前。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如同腐烂内脏混着铁腥的混合气味,提前扑面而来,霸道地钻入鼻腔,瞬间扼住了喉咙。陈默胃里一阵翻搅,前世的记忆碎片骤然闪回:是血,是汗,是尸体在烈日下缓慢发酵的气味。
铺门半开着,里头光线昏暗,叮叮当当的铁锤敲打声有气无力。七八个面黄肌瘦的匠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行尸,在各自位置上机械劳作着。他们赤裸着沾满炭灰的上身,嶙峋的肋骨根根分明,每一次挥锤,干瘪的胸膛都剧烈起伏。空气里浮动着细密的粉尘,那是铁屑与煤灰的混合物。
陈默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铺梁。昏暗的光线下,几大条暗红发黑、爬满莹绿色蛆虫的腌肉像古怪的腊肠般高高悬挂着,油脂正缓慢地向下滴落。其中一条的油亮表皮上甚至鼓起一个硕大的脓包,一只肥硕的绿头苍蝇正贪婪地趴在脓包上吮吸。蛆虫们蠕动着钻过腐烂的肉层,又从那暗红色的孔洞里探出油腻发白的头,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死亡气息的作坊空气。
胃酸猛地涌上喉头。陈默死死咬住后槽牙,才将那股强烈的呕吐感压了下去。这就是官府赏给匠户的“劳绩粮”——一群用尽骨血为虎作伥者的最终酬劳!比喂猪的馊水还不如!这恶臭,便是元帝国腐烂躯体上最直接的脓疮。
“啪!啪!啪!”
清脆刺耳的抽打声伴随着下流的哄笑从角落传来,撕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默循声望去。一个身材粗壮如熊罴的混血汉子正懒洋洋地坐在一把沾满黑油腻垢的竹椅上。这人便是王癞子,铺头的监工头目。他那张布满麻子坑洼的黑脸泛着兴奋的油光,一条狰狞刀疤从嘴角划至耳根,像条扭曲的蜈蚣。粗壮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粗劣的狼牙项链,兽齿在昏暗的光线中幽幽反射着青光——那是据说能辟邪消灾的萨满信物。
他手里挥动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柄刻着狰狞“教化万民”隶书的硬木戒尺!那方方正正的厚重木板沾着星星点点的陈旧乌黑血渍,末端则被磨得光滑发亮。
三个脸色煞白的年轻匠人跪在他面前石板地上,赤裸上身,布满灰土的脊背绷紧如弓弦。其中一个瘦弱少年正战战兢兢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平摊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