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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挣扎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另一个被遗忘的维度里,一只锈迹斑斑的廉价塑料闹钟,用刺耳的、仿佛随时要散架的叮铃铃声,粗暴地撕裂了污浊的空气。
陈默像一条搁浅的鱼,猛地从那张散发着霉味和汗酸气的破旧床垫上弹起来,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狭窄的出租屋,墙壁糊着剥落的旧报纸和发黄的海报,空气凝固着隔夜饭菜的馊味和廉价烟草的混合气息。窗外没有流光溢彩的磁悬浮轨道,只有灰扑扑的天空压在低矮、杂乱的自建楼房顶,一根根晾衣绳如同绝望的蜘蛛网,上面挂着褪色发硬的廉价衣物。远处隐约传来小贩嘶哑的叫卖和婴儿尖锐的啼哭,混杂着劣质音响放出的、节奏单调的电子乐,构成这个旧城区域永不落幕的底层交响。
她大口喘息着,冷汗浸湿了洗得发白的旧背心,粘在瘦削的脊背上。又是那个梦。无边无际的黑暗,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肺部每一次扩张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还有手腕内侧,那清晰得令人发疯的灼热感！她猛地抬起左手,借着窗外昏暗的天光,死死盯着那处皮肤。没有疤痕,只有常年劳作留下的粗糙痕迹和几道细小的划伤。但那幻觉中的灼痛,如此真实,如此熟悉,仿佛刚刚被滚烫的烙铁印上去。
她抹了一把额头冰冷的汗珠,甩甩头,试图驱散那梦魇的残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走到墙角一个用木板和砖头临时搭成的灶台边。一个磕碰得变了形的旧铝锅,里面是昨晚剩下的半锅浑浊的、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令人作呕的膜。她面无表情地把锅放到一个锈迹斑斑的小电炉上,插头接触不良,闪了几下火花才艰难地亮起微弱的红光。
等待稀粥加热的几分钟里,陈默拿起床头柜上一个屏幕碎裂、用透明胶带勉强粘住的旧款通讯器。屏幕亮起,刺眼的红光闪烁,一条系统催缴通知跳了出来：警告！用户陈默（ID：CM-73-旧城西区）,您名下基础生存配给账户（米/面类）信用额度已透支。请于本自然日内补充信用点或进行实物抵偿,否则将于明日06:00起暂停配给领取权限。当前欠费：5.7信用点。
5.7信用点。陈默的胃一阵紧缩,比窗外的冷风更刺骨。这意味着今天必须找到活干,必须拿到现钱,否则明天,她和隔壁棚屋里那个咳嗽越来越重的张阿婆,都得饿肚子。清洁工的微薄薪水,支付完这鸽子笼般的租金和水电费后,就只剩下勉强糊口的信用点。而这点信用点,在旧城那些如同吸血鬼般的、价格永远在波动的黑市配给点前,脆弱得像一层薄纸。她记得很清楚,上周同样重量的米,价格比上个月又涨了将近一成。生存,在这里是一场永无止境、且筹码不断被抽走的赌博。
铝锅里浑浊的粥开始冒起微小的气泡,发出噗噗的声响,将那点稀薄的热气混入屋内冰冷的绝望中。陈默盯着那翻滚的浑浊液体,眼神疲惫而空洞。手腕内侧那幻觉中的灼热感,似乎又隐隐传来。那不是伤痕,更像是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摆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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