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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档案,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堆满旧报纸、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桌子:“喏,小张,以后你就在那儿办公。小李休假生孩子去了,地方空着。现在人少事多,你先熟悉熟悉。镇上简单,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事情杂得很,以后有你忙的。”
这时,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六十来岁,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褂子的老农民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愁苦,衣服肩膀、裤脚都湿透了泥水,显然是冒雨走来的。
“刘主任!刘主任啊!”老农民急得声音都在抖,“您可要管管啊!钱老三、钱老三带人去拆我家的屋了!说我婆娘超生,又不给补票,就要推房啊!”他冲过来,差点撞到张建国身上。
刘爱民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司空见惯的漠然:“老根!嚎什么嚎!这事不是都跟你们说过流程了吗?超生就得认罚!找计生办王干事去!他负责这个!找我有什么用?镇里开会三令五申要严抓!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他挥着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找了啊!王干事说他就管收罚款,拆房的事他管不了!是钱老三硬来啊!那新砌的房顶才补上瓦……”老根叔急得要哭了,一把抓住刘爱民的胳膊,“刘主任,求您打个电话,就说一声!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那屋拆了,我们一家子住哪儿啊?这天气可要冻死人啊!”
刘爱民用力挣开他的手,脸上的不悦变成了冰冷的官腔:“老根!注意你的态度!影响政府机关正常办公秩序!钱主任(指计生办主任)按政策办事,没做错!你要真觉得有问题,写书面材料反映!别在这里哭天抢地的,像什么样子!”他指了指门口,“赶紧去找王干事解决!再闹,我叫公安了!”
老根叔被他冰冷的态度和“叫公安”三个字镇住了,僵在原地,浑浊的眼睛里是绝望和无助的泪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最终颓然地佝偻着背,失魂落魄地转身,一步一顿地挪出了办公室,冰冷的泥泞拖在他的解放鞋底,像一道沉重的锁链。
整个过程,张建国像根木头一样杵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基层的粗暴、百姓的绝望无助、领导的不耐与推诿……这些在书本和校园里从未想象过的场景,赤裸裸地砸在他眼前。他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但初来乍到的陌生和无形的规则壁垒,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胸口像堵了一团湿冷的棉花,又闷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