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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支书耿长山仿佛没看见刘爱民的异状,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张建国的油印机旁边,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滚筒旁边一个生锈的小扳手:“小张同志,这个旋钮要拧紧,印的时候才不会打滑。力道也要匀。”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春耕播种,仿佛刚才那个哭喊着被拆房子的老根叔,以及眼前这位恭敬接电话的刘主任,都与他身处两个世界。
张建国按着老支书指点的手势,笨拙却用力地拧紧旋钮。电话那头被刘爱民口口声声称作“王县长”的人,显然就是那个“金辉矿业”报告中提到的,负责协调此事的王有财副县长?能让刘主任前倨后恭,瞬间变换两副面孔,这位王县长的权势可见一斑。
刘爱民小心翼翼地放下电话,转过身时,脸上换上了一副沉痛又严肃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刻意避开老耿,直接对张建国下了命令:“小张啊,你手脚麻利点,先把刘老栓那份报告印出来。我马上要去趟县城,王县长那边……嗯,有个紧急会议需要我汇报情况!镇上的工作……”他眼神扫了一眼老耿,最终还是没敢直接指使这位资历深厚的老支书,“……有什么事你先找值班的老宋!或者听耿支书安排也行!但原则是,少说多做!别给镇里捅娄子!”说完,他拿起桌上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胡乱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几乎是急匆匆地拉开办公室门就出去了,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门外湿漉漉的院子里。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建国和老耿两人。老支书看着刘爱民消失的方向,鼻子里很轻地哼了一声,含义不明。他没有看张建国,而是走到刘爱民刚才坐的位子旁,拿起桌上那个皱巴巴的牛皮纸袋——正是那份写着“金辉矿业强行占地补偿问题”的报告。
“金钩子挖到大鲤鱼的尾巴喽。”老耿看着文件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低声喃喃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张建国说。他没再多解释,拿着文件袋慢慢踱步到靠窗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张更破旧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白底蓝字写着“农技站”的小木牌。老耿坐下,戴上老花镜,又拿起桌上另一个翻得起毛边的工作笔记本和一杆蘸水钢笔,开始在一份关于水稻病虫害防治方案的报告上批注。
张建国收回目光,定了定神,继续对付那台沉甸甸的油印机。在老支书的指点下,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印出几份字迹还算清晰的材料。期间,又有两个村干部模样的人找刘爱民签字,听说不在,便匆匆去找老宋了。老宋是镇政府传达室的门卫兼打杂,五十多岁,干瘦,平时笑嘻嘻的人缘不错,这会儿正被那几个村干部围着问东问西。
时间在忙碌和沉默中流逝。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色却变得更加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办公室那个取暖的铁皮煤炉也终于坚持不住,微弱的炉火彻底熄灭,丝丝寒气开始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
就在张建国艰难地印完第十份报告,感觉腰酸背痛手指发僵时,一阵猛烈的拍门声伴随着一个男人粗鲁的喝骂从前院方向隐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