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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呵,叔父,这个称呼当初是怎么叫出来的呢?当一整个齐王府一夜之间便变得空空荡荡,茫然恐惧得像根木头似的他坐上那辆马车南下,却在半途看见那张掀起车帘的俊朗年轻的脸,鬼使神差的便叫了出来,这个称呼似乎让他获得了一丝安心,好像这样就可以和顾怀真正扯上一些关系--对于一个孩子,一个突遭大变的孩子,他还能做点什么?他应该厉声强调自己的血仇,以年幼天子的身份谴责那条似乎要择人而噬的黑龙么?
他不敢,他只能缩在马车的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叔父的安排,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叔父一眼,好像那样便会隐藏不住自己的恐惧与绝望。
那时候他满心都在想等待着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是幽禁?还是被逼着禅让,然后斩草除根,他觉得自己对叔父最大的作用就是给百官一点颜面,给天下人一点颜面,太子二皇子两脉加起来就只剩他赵吉一个人,再杀就杀绝了--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到了北境之后叔父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一个虽然在礼法上名义上是皇帝,却需要照顾的孩子。
没有逼迫,没有幽禁,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跟着叔父或者卢老读书,然后去巷子口和几个同年纪不知道他身份的孩童一起玩,叔父常说天下如何大魏如何不应该压在一个孩子身上,于是他就真的过起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活。
就连仇恨,他那从来不敢提起不敢表现出来的仇恨,叔父也大大方方地从不避讳,叔父说希望他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过世界,再决定恨不恨,仇恨这种东西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力,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之类的屁话说都没必要说,如果赵吉在长大懂事之后觉得这件事值得恨,那么叔父再背上一份仇恨又何妨?
其实很多时候赵吉都想说按照叔父您的逻辑,以德报怨一笑泯恩仇之类的都是屁话,那么不应该把斩草除根这件事贯彻到底么?叔父您不信佛不信道不信儒家大义,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您一贯的处世哲学贯彻到底?
最终他没有问出来,或许是畏惧答案,也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但很多时候他都能从叔父的眼神里感觉到,叔父也许是真的希望他能成长得开心快乐一些,不要被那些仇恨压得扭曲,更不要让自己的人生被仇恨消磨掉意义。
北平宫城御花园里的赵吉抬头看着天空,突然有些难过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叔父就不能像个史书里的权臣一样,不择手段地攥取权力,哪怕是欺负孤儿寡母?为什么叔父就不能对他再残忍一点,再冷漠一点,幽禁也好,放逐也罢,起码能让他继续恨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