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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在江南偏僻临海的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渔村里,阳光似乎也变得小心翼翼。时间在这里被偷走、被拉长。赵疏影换上了粗布衣裙,指尖被海水、渔网和粗糙的针线磨得发红、生出薄茧。她坐在吱呀作响的门槛边,在渐斜的夕阳光里,为萧彻一件同样洗得发白的旧衣补缀。针线穿梭,她鬼使神差地,在每一个补丁的边缘,都细细绣上几弯清雅又缠绕的莲枝,翠绿饱满的莲叶托着含苞或盛开的莲花,生生将粗陋的补丁变成了精美而突兀的点缀。
萧彻起初不动声色,只是在接过她递来的衣服时,目光在她刻意绣上的莲纹处停留一瞬,随即挪开,沉默依旧。她只是固执地绣着,一针一线,仿佛要将前世的执念、今生的困惑与重逢的恐惧,全部缝进去。只有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她能看到他微微收紧的手指。
黄昏时分,铸剑小炉内炭火舔舐着粗糙的坩埚,炉火映红了他的侧脸,也映红了淬火桶里翻滚的青烟。汗水顺着他紧实的脖颈流下。偶尔,他会抬眼望天,对蜷坐在对面、默默看他打铁的赵疏影开口,声音低沉,被炉火的呼啸切割得有些模糊:……留心那紫微星,他用火钳指向被海风吹拂得格外清澈的夜空,一旦它光黯形散,西方……必有生路。
赵疏影的心,却在每一次听到紫微星黯这几个字时都狠狠一沉,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催命符——新朝钦天监的判词荧惑守心,那几乎宣告帝王气数将尽的凶兆,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生路萧彻口中的西方生路,在新朝织就的天罗地网中,显得多么苍白无力。每当此时,她紧握在袖中的那枚银铃就会被捏得更紧,冰凉的铃壁硌得掌心生疼。
追捕终究来了,无声无息地将渔村的安宁撕裂。当他们从海边收网折返时,那个被割断喉管、倒在滩涂血泊中依然瞪大了眼睛的邻居老叟,便是残酷而清晰的警告!退路已被彻底截断!仓惶奔逃中,唯一的选择只剩下村子后山那片连绵的绝壁。
后山山腰唯一可以据守的窄小石坪,此刻俨然已成死牢。山下,无数松油火把跳动着,如同鬼眼,密匝匝将整片山头围得水泄不通。新朝官兵甲胄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粗重的呼吸伴随着靴子踩碎石砾的刺耳声响,如同死亡的鼓点,从下方每一个可能隐藏追兵的阴影缝隙中传来,一步步逼压过来。
萧彻背对着她,玄色的身影像一堵沉默的山崖,死死钉在石坪唯一的入口处。雨水混着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衣衫。他手中的长剑剑尖早已卷刃染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着暗色液体。赵疏影缩在冰冷的岩壁角落,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密封的油布包裹——那是比性命还要紧的、萧彻托付于她的《山河舆图》。绝望如同冰水,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她想开口,声音却被极致的恐惧冻结在喉咙深处。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带着猎杀般的兴奋低吼。
萧彻突然猛地侧过头,脸上竟浮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奇异笑容!那笑容刺得赵疏影心脏猛然痉挛,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绞紧!
他动了!快得无法看清!那只握剑的手陡然松开!沾满血污的长剑哐当坠地!下一秒,腰间另一柄贴身携带的、仅有尺余长度的玄铁匕首已被他握在手中!没有半分犹豫!赵疏影的尖叫声冲破了喉咙,带着撕裂的凄厉,试图阻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