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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缪埃尔带来的第二桩生意,彻底撕裂了弗里德里希的伪装。巴黎歌剧院总监杜蓬克男爵需要能驯服暴民的音乐,他在金色大厅里摆弄着镀金节拍器,像在给整个时代测脉搏。听说您擅长把野蛮的嚎叫加工成艺术男爵将雪茄灰弹进弗里德里希的咖啡杯。首演当夜,伊莎贝拉混入合唱队,在唱到《莱茵河黄金》咏叹调时突然撕开戏服——她裸露的胸膛上,用红漆画着被铁链捆绑的地球仪。暴怒的绅士们用礼杖捅向舞台时,弗里德里希砸烂了定音鼓,让鼓皮的爆裂声成为伊莎贝拉逃亡的掩护。
这场闹剧的代价是杜蓬克男爵的全面封杀。弗里德里希背着伊莎贝拉躲进拉雪兹神父公墓,在肖邦墓前啃食腐烂的康乃馨充饥。月光将墓碑拓印成乐谱,伊莎贝拉忽然轻声哼起那不勒斯船歌。她的嗓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却让墓园石像都流下石膏眼泪。我母亲是卷烟厂女工,她总在咳血时哼这首歌。她将额头抵住弗里德里希的后颈,你听见吗那些死人骨头在给我们打拍子。
转机伴随着恶臭降临。屠宰场主布沙尔需要能盖过猪叫的进行曲来鼓舞工人效率,萨缪埃尔为此开出了三倍佣金。弗里德里希在充满血水的录音棚里,将屠宰流程谱写成《机械化屠杀狂想曲》:电锯的嗡鸣成了弦乐颤弓,刮毛机的震动模拟大军鼓节奏,而猪的哀嚎经过铜管弱音器过滤,竟透出诡异的圣洁感。布沙尔听得老泪纵横:这让我想起初恋时的心跳!首演被安排在万国博览会德国馆,当镀铜的自动钢琴开始轰鸣时,弗里德里希在贵宾席看到了父亲路德维希——他华贵的燕尾服上别着施特恩家族的银质音符胸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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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在后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按向那台吞噬工人手指的自动钢琴:你以为自己在反抗不过是把施特恩家族的耻辱刻上了世界舞台!父亲甩下的钱袋里装着金马克和母亲艾米莉亚的遗物——一枚镶嵌肖邦头发的怀表。当夜,弗里德里希用这笔钱赎回了尤利西斯发明的机器音符手稿,却在码头遭劫。暴徒的刀刃刺入腹部时,他竟在剧痛中听出升C小调的韵律。昏迷前最后一刻,他看见伊莎贝拉举着铁棍冲来,她的怒吼与钢管撞击声完美契合《无产阶级赋格》的第三变奏。
苏醒已是七天后。萨缪埃尔的地下诊所里漂浮着福尔马林与吗啡的甜腥,伊莎贝拉正用手术刀在石膏上刻写乐谱。你的肠子比我想的更有音乐天赋。她展示着染血的绷带,那些晕开的血渍恰似高音谱号蜷曲的尾巴。窗外,巴黎公社起义的枪声渐近,弗里德里希在吗啡制造的幻觉中看见克拉拉——她的断臂生长出无数小提琴琴弓,正指挥着街垒后的工人齐唱《国际歌》。
深夜,尤利西斯的信送达了。男孩稚嫩的笔迹爬满卷烟纸:我在鲁尔区的矿井里组建了儿童合唱团,用矿镐敲击煤层就是我们的管风琴。随信附着一片压扁的矢车菊,弗里德里希将它贴在残缺的琴盖上时,整个阁楼突然响起克拉拉的手鼓声。伊莎贝拉默默掏出偷来的警察总长怀表——这是他们下次行动的定时炸弹——将发条拧到最紧。
当圣母院的钟声敲响第十三次,弗里德里希知道,属于他的赋格终将在血与火中迎来对位。
圣母院的钟声在第十三次敲响时碎裂了。弗里德里希握着伊莎贝拉偷来的警察总长怀表,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断头台的铡刀坠向虚空。阁楼窗外的巴黎正在焚烧:煤气灯炸裂成金色的流星雨,街垒的阴影里传来《马赛曲》与《国际歌》的厮杀,而塞纳河倒映着冲天的火光,仿佛地狱的熔岩涌入了人间河道。
萨缪埃尔送来的最后一件货物,是裹着柏油布的管风琴零件。这驼背的犹太老头将十字弩塞进弗里德里希怀里,镜片上反射着暴动的火光:科隆大教堂那姑娘的血,该酿成复仇的葡萄酒了。当夜,他们在巴黎歌剧院废墟顶端组装起这座钢铁圣灵——四百根音管全是从铁路枕木、纺织机梭子和断头台齿轮上熔炼而成。伊莎贝拉赤裸着上半身攀上最高处的音栓,她背上的伤痕在月光下化作咆哮的五线谱:让资产阶级的耳朵流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