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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的斩首号炮传来时,阿四正把地契摊在王典史案头。典史用铁尺压住纸张,尺身刻着的光绪八年制字样正抵住江心洲三字。他突然笑起来,露出镶金的犬齿:三少爷昨夜吊死在府衙梁上,怀里揣着半块和田玉。
阿四退后时撞翻了案头墨砚。乌黑的墨汁漫过地契,将洪水冲毁的字样泡涨成狰狞的鬼脸。他摸到心口的玉佩,惊觉背面内务府造的刻痕间,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裂痕——与三少爷那半块断口严丝合缝。
玉佩裂开的响动惊飞了衙署梁上的乌鸦。阿四攥着断玉退到廊柱阴影里,看见王典史官帽下的白发正在大片脱落,像极了福隆当库房那些生霉的皮袄掉毛。
午时三刻的日头把地契上的墨迹晒成蜈蚣,在江心洲三个字上扭曲爬行。阿四忽然想起光绪二十二年那场洪水,混着尸首的江水漫过界碑时,他亲眼看见官差将赈灾粮换成观音土——麻袋上盖的正是扬州府大印。
三少爷的舌头拖出来这么长。王典史突然用铁尺比划脖颈,尺沿还粘着前日那个漕帮汉子的头皮,吊死鬼都爱吐舌头,你娘那会儿......
阿四的拳头比思绪更快。断玉的锋刃划过典史喉管时,血珠溅在桌案《申报》的康梁二字上,把康字染成了唐。他怔怔看着老头倒下,官服补子上的鹭鸶被血浸成红鹤,这才发现铁尺柄里藏着半张银票——汇丰银行戊戌年兑的洋文水印间,印着刘把总的私章。
申时的暴雨来得蹊跷。阿四裹着典史的官服逃出城时,护城河的浮尸正巧漂到闸口。有个戴瓜皮帽的尸首面朝下浮着,后颈钥匙形烫疤被鱼啃得露出白骨——正是那日茶棚见过的漕帮疤脸人。阿四用铁尺捞起尸体,从他牙缝里剔出枚翡翠蟾蜍眼珠,与王典史怀表上的蟾蜍眼眶严丝合缝。
戌时潜入漕帮仓库时,霉米堆里混着股洋硝烟味。阿四掀开第三层麻袋,二十杆汉阳造竟变成了教堂用的铜烛台,十字架上缠着松香绸。暗处突然亮起煤油灯,穿黑袍的洋神父举着左轮手枪,枪柄孔雀石映出他胸前的和田断玉。
上帝说要有光。神父的中文带着胶东口音,食指在扳机纹路上摩挲——那螺纹与瘸腿木匠石碑上的指印一模一样。阿四注意到他黑袍下露出半截锁子甲,甲片纹路正是内务府造办处的卍字连环。
子时的更鼓混着教堂钟声。阿四被反绑在告解室里,听见隔壁传来铁器刮骨声。神父的银十字架贴到他额头时,突然用满语念出醇亲王的名讳。断玉在此时发烫,烫得胸前的王典史血痂滋滋作响,竟凝成个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