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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不是温度计能测量的那种冷。是像无形的手,从敞开的窗户伸进来,攥住心脏,再顺着脊椎一路往下爬的寒意。江枫站在卧室门口,制服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肩章上的银色橄榄枝在警用手电晃动的光束里闪着冷光。他站得极稳,像一尊浇筑在门口的铁像,只有那双眼睛——深潭似的,映着屋内地狱般的景象——泄露出一丝几乎不可见的波动。
卧室里,白炽灯管惨白的光线无情地倾泻下来。死者仰面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姿态却异常诡异。双臂向上伸展,手腕被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鱼线固定在床头雕花柱上,双腿同样被拉开,脚踝绑在床尾。整个人被拉扯成一个僵硬的大字,如同一个被粗暴钉在展示板上的标本,又像一个被抽掉了提线的、等待下一幕戏剧的木偶。深色的血渍在昂贵的埃及棉床单上晕开大朵大朵触目惊心的花,早已凝固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暗褐色。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打斗的混乱。床头柜上,一只水晶高脚杯里残留着一点暗红的酒液,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追忆似水年华》,书页平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甜腻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几乎被掩盖的消毒水气味,以及……一种极其淡雅昂贵的香水尾调,让江枫的太阳穴毫无征兆地突突一跳。
江队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江枫没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抬了下手,示意噤声。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房间。过于整洁。整洁得不像一个刚刚发生过凶杀案的现场。凶手的残忍与现场的秩序感形成刺眼的矛盾。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死者那张因失血而极度苍白的脸上。双眼圆睁,瞳孔散大,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骇。嘴唇微张,似乎想呼喊什么,却永远凝固在了那个无声的瞬间。
第七个了。搭档林涛的声音低沉紧绷,他走到江枫身边,年轻的脸庞在冷光下绷得紧紧的,眉头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手里拿着初步的现场记录本,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跟前六起几乎一模一样。‘完美谋杀’,媒体是这么叫的。妈的……最后两个字低得近乎含糊,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力感。
江枫依旧沉默。那丝香水味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混杂着血腥和消毒水,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眩晕的复合气味。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根生锈的铁丝在脑髓里缓慢地搅动。又是这样。每次靠近核心现场,这种撕裂般的痛楚就如期而至。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锐利地扫过床头柜,扫过光洁如新的深色木地板,扫过紧闭的衣帽间门。忽然,他眼神一凝,大步走到靠窗的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抽象油画,色彩浓烈狂放。江枫伸出手指,在那狂乱的油彩边缘极其轻微地蹭了一下,指尖沾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比周围颜色略深的细微粉末。
痕检,江枫的声音低沉平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这里,重点提取。可能是…某种特定的石膏粉尘。他捻了捻指尖,那点细微的粉末几乎感觉不到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