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打鱼没打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铜镜映出我鬓边摇曳的海棠绢花,指尖抚过花瓣的纹路,冰凉的触感让我恍惚。镜中人眉眼含春,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我是被无数公子仰慕的京城第一美人,只是这仰慕里含了几分真心,便无人知晓了。
蠢货!姨娘的银护甲重重磕在绣绷边缘,金剪子咔嚓铰碎了帕子,教你多少回牡丹还是绣不好!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向铜镜:一个庶女,妄图将那高高在上的嫡姐踩入土里,黎昭棠,你以为仅凭这张脸就能做到吗可笑。说完,她狠狠甩开手,踩着珍珠绣鞋走了出去,头上鎏金点翠步摇晃得厉害。门吱呀关上时,她的背影和廊下的海棠枝叠在一起,像被困住的影子,转眼便消失在院子的阴影里。
姑娘绣了三天三夜啊!一旁的丫鬟素琴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碎绢,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残片上:姑娘的手指头都戳了多少针眼,她怎么能……画屏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姨娘指甲掐的地方:幸好没有伤着,咱姑娘这张脸可千万不能出事。
两个丫鬟的反应并未在我心中掀起太大波澜。我默默走到院子中,抬头望向那株高大沉默的海棠树。
在六岁那年鞭痕落下之前,姨娘的偏院曾是我小小的桃源。
那方不大的院落里,种着几竿翠竹和一株年岁不小的海棠树。姨娘总爱在树下支一张小几,案上摊开的不是《女诫》,而是泛黄的《楚辞》或半卷《山海经》。油灯芯在纱罩里哔哔轻响,她握着我的手,指尖点着书页上奇诡的异兽和浩瀚的星图,声音是白日里从未有过的轻快温柔。
棠儿你看,她指着《精卫填海》的插图,眼睛在灯下亮得像蓄着星子,这鸟儿明知大海无垠,却衔微木以填沧海。你说它傻不傻不等我回答,她又自顾自笑起来,用簪子尖在砖地上画出精卫鸟歪歪扭扭的轮廓,傻,但也壮得很!人活一世,总得有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气,才不算白活一场。那时,她眉宇间有种近乎天真的神采,仿佛透过书页看到了她从未能踏足的广阔天地。
她偷偷教我识字,说:字认得多了,心就大了。心大了,眼界就宽了,将来…或许能选的路就多了。她给我梳头时,会讲江南运河上往来的千帆,讲扬州城彻夜不息的灯火,讲远在江南的外祖一家。姨娘告诉我她很想念她的娘亲和爹爹,但想见到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吓得我扑进她怀里,哭喊道:娘亲,棠儿不要离开娘亲,棠儿不要嫁人,要和娘亲永远在一起。姨娘轻柔地摸着我的头,什么也没说,眼里的深意和悲哀是当时我无法理解的。
我以为童年会这样平淡幸福地过下去,直到……
我跪在姨娘床前,握着那只曾经教我执笔、为我描摹山海的手,如今只剩刺骨的冰凉和因疼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