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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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门缝里探出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是个穿着粉嫩睡衣的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她好奇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越过妈妈的手臂,落在了林晚头上。林晚那顶破旧的黄色外卖头盔,顶上滑稽地粘着一个塑料小黄鸭——那是她上次在快餐店等餐时,隔壁桌小孩忘拿的,她觉得可爱,就捡来粘在了头盔上。
妈妈!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冰冷的氛围,她伸出小手指着林晚的头盔,奶声奶气地喊,你看!小鸭子!好可爱!我也想要一个!
女人关门的动作顿住了,眉头皱得更紧,显然觉得女儿的关注点很丢脸。她没好气地呵斥:要什么要!脏死了!快进去!她用力把女儿往里推了一把,然后砰的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代表着另一个世界的门,在林晚面前彻底关上了。
冰冷的金属门板,隔绝了门内温暖的光线和那个小女孩好奇的目光,也隔绝了所有声音。楼道里瞬间只剩下林晚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她身上雨水滴落在昂贵地毯上发出的、沉闷而持续的嗒…嗒…声。
她站在原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有几秒钟的空白。女人最后那句活该送外卖和记忆中继父撕碎通知书的声音诡异地重叠在一起,嗡嗡作响。冰冷的湿意紧紧包裹着她,从皮肤渗透到骨髓。
她慢慢转过身,像一具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一步一步,拖着湿透沉重的身体走向电梯。身后,那滩由她留下的水渍,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烙在干净的地毯上。
电梯缓缓下行。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冰冷的铁壁映出她惨白失魂的脸。刚才那扇门关上的巨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震得她耳膜生疼。女人刻薄的话语和继父撕碎通知书的画面,像两股黑色的浊流,在她脑海里疯狂搅动、翻腾。
脏死了…活该送外卖…没文化…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十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麻木,足够坚硬,可以像块石头一样滚过生活的荆棘丛。可原来,那些刺,一直都埋在肉里,只是被厚厚的茧子盖住了。今天,这扇门,这个女人,轻易地就撕开了那层自以为是的茧,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
十年了,她像一头蒙着眼睛拉磨的驴,只知道拼命往前拱,拱过流水线上永无尽头的零件,拱过餐馆后厨堆积如山的油腻碗碟,拱过深夜里独自回出租屋时那长得没有尽头的、昏暗的小巷……汗水、泪水,还有偶尔不小心割破手指渗出的血水,都混在一起,无声地滴落在她走过的每一寸泥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