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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的影子在地上爬,像泼翻的墨汁,慢慢洇开。那年盛夏的阳光毒得很,蝉在头顶家属院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浓荫里扯着嗓子喊,喊得人耳朵嗡嗡响。九岁的李知年像只灵活的小猴,上蹿下跳。汗珠子顺着她额角往下滑,痒痒的。一只沾着泥点的手突然伸过来,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力道,在她汗津津的额头上抹了一把。
脏死了。十一岁的陈其深皱着眉,声音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童音,可那眉头拧得,活像个小大人。他比李知年高了大半个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背心,肩胛骨支棱着。他刚帮李知年把挂在树上的风筝捅下来,自己也蹭了一身灰和槐树汁。
李知年也不恼,笑嘻嘻地从背带裤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地展开,里面躺着两块被压得有点变形的麦芽糖,糖纸上印着褪色的红双喜。她拈起一块,不由分说地塞进陈其深刚擦过汗、还带着点湿气的手心里。喏,请你吃!辛苦费!她眨眨眼,梨涡隐现。
陈其深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把那块黏糊糊的糖握在手心,指节微微泛白。他的目光掠过李知年,投向几步之外老槐树粗壮树干投下的阴影里。
一个瘦小的身影瑟缩着,像只受惊的麻雀,那是林辉,住在巷尾筒子楼一楼的林家孩子。他穿着件明显不合身、领口磨得发毛的旧汗衫,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一颗小石子。偶尔有风穿过院子,吹动他过长的额发,露出一小块不太自然的青紫,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小辉!李知年眼睛一亮,又拿起剩下那块糖,蹦跳着过去,给你!见者有份!
林辉像是被惊着了,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此刻却盛满了怯懦和一种过早的疲惫。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陈其深,像在确认什么,才迟疑地伸出瘦伶伶的手,指尖碰到糖纸,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没吃,只是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块滚烫的炭,又或是唯一的一点暖意。
他嗫嚅着,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谢谢知年姐。他的视线扫过陈其深,又迅速垂下,…其深哥。
陈其深没应声,只是走到老槐树裸露在地面的一条粗壮树根旁,那里有个小小的凹陷,是院中小孩的秘密基地。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小铁盒,锈迹斑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几颗玻璃弹珠,一张皱巴巴但完整的糖纸,还有一个小小的、白底蓝花的陶瓷风铃,铃舌缺了一小块豁口。李知年认得,那是她有一次爬树掏鸟蛋不小心摔的,为此还假模假式地掉了两滴金豆豆,惹得路过的张奶奶好一阵哄。
放进去陈其深抬眼看向李知年,又扫了一眼捏着糖、有些不知所措的林辉。语气是询问,却带着点小头领惯有的决定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