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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天幕仍是沉沉的墨蓝,启明星孤独地悬在天际。清冽刺骨的晨风瞬间灌满衣袍,激得我浑身一颤。就在这昏暗的底色中,几骑风尘仆仆的身影勒马停在帐前空地,为首一人,青衫磊落,身姿挺拔如松,虽满面倦容,鬓发沾染霜尘,一双眼睛却在熹微的晨光里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穿透一切迷雾的星芒。他正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间带着一丝长途奔波的僵硬,那柄熟悉的、曾指点过赤壁烽火的鹤翎羽扇,斜斜插在腰间。
“孔明!”一声呼喊冲口而出,嘶哑得不成样子,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所有的焦灼、绝望、恐惧、孤寂,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洪水般决堤而出。
我甚至忘了自己是三军主帅,忘了应有的威仪,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一把攥住了他刚刚站定、还未来得及拂去征尘的衣袖。那青色的麻布衣袖冰凉,带着夜露的湿气。我的手抖得厉害,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完全不受控制,几乎要将那单薄的布料攥出水来。
“孔明……你……你终于来了!”喉咙像是被砂石堵住,后面的话噎在胸口,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颤抖。所有的重负,所有的无措,仿佛都顺着这紧攥的衣袖,传递了过去。
诸葛亮的身体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任由我死死攥着。他抬眼,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惶惑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发髻散乱,双眼红肿布满血丝,脸上泪痕未干,哪里还有半分“左将军”、“宜城亭侯”的威仪?他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沉重如铁的痛楚,旋即又被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压下。
他反手,温热而沉稳的手掌轻轻覆在我剧烈颤抖的手背上。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像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瞬间透过冰冷的皮肤,直抵我几乎冻僵的心房。
“主公,”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死寂的清晨清晰地响起,字字敲在心上,“亮,来迟了。”
只这一句,那强撑了数日的堤坝,轰然崩塌。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我像个迷途已久、终于见到亲长的孩子,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所有压抑的悲恸、无助与巨大的委屈,都在这无声的泪水中肆意流淌。他的手掌始终覆在我的手背上,没有抽离,那温热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支撑。
良久,那汹涌的悲潮才稍稍退去。诸葛亮轻轻扶着我有些虚脱的身体,回到帐内。他并未急于询问军情,也未劝慰,只是从行囊中取出一卷厚实的皮纸卷轴,在案几上缓缓铺开。随着卷轴的展开,一幅极其详尽的西川地理图呈现在眼前。山川河流,关隘城池,道路险阻,无不纤毫毕现,甚至许多偏僻小径都用朱砂细细标出。图上还密密麻麻缀着蝇头小楷的注解,显然倾注了无数心血。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图上那一点——落凤坡。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稳稳地点在那处,朱砂标记殷红如血。那一点,仿佛凝聚了庞统未尽的热血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