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5/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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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首富赵承运下了车。五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极好,面皮白净微胖,颌下留着短须修剪得一丝不苟。他身穿一件石青色缎面圆领便服,质料是极名贵的苏锦,隐约泛着流水般的光泽。指上一枚硕大的羊脂白玉扳指温润剔透。他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用锦帕在鼻端轻轻挥了挥,似乎要把那迎面冲来的粗盐粉尘气味驱散一些。旁边立刻有个伶俐的管事弓身过来,小心服侍着。
就在这时,眼尖的伙计和排队的客人们都注意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布衣书生,夹在几个来贩私盐的粗汉中间,正低头默默穿过铺满盐尘和污水的街道。他衣袍洗得发白,浆洗得硬挺的青色书生长衫上打着两处并不起眼的补丁,肘部和膝盖部分磨得有些薄而发亮,浆洗过度导致的纤维断裂若隐若现。身量很高却显得有些单薄,背上斜挎着一个装得半满、棱角硬挺的麻布褡裢。书生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精准丈量过,走过之处,在湿冷的、沾满污渍的石板路上,留下了清晰而坚决的足迹。
当林墨走到富通源台阶下,即将擦肩而过时,赵承运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这个书生身上。或许是林墨那双即使在如此嘈杂污浊环境下依旧清明如秋水的眼睛,或许是那份与周围盐贩粗汉截然不同的书卷气让这位习惯察言观色的首富感到了一瞬间的不同。赵承运身边的管事更是本能地抬了抬眼皮,审视的目光扫过林墨的衣着和寒酸的包裹——一个穷酸书生,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林墨在擦肩而过前那一瞬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越过门口几个搬盐伙计赤裸沾满盐粒的脊背,直直地迎向了赵承运打量的视线。
平静得如同深潭古井,却偏偏在那清澈的眼底深处,翻涌着赵承运这等老于世故者也难以解读的汹涌。那不是恳求,不是敬畏,甚至没有明显的野心。是一种更为原始、更为决绝的东西,如同藏在冰层之下的地火岩浆。
赵承运心里没来由地微微一悸。那双年轻的、执拗的、被生活刻上风霜却仍未熄灭光芒的眼睛,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在南码头粮栈扛麻袋的情景。也是这种眼神,只是这个书生的目光,像打磨锋利的铁,更纯粹、更冷硬、更烫。一瞬间的恍惚间,书生已经踏上了富通源门口的台阶。
书生径直走向了柜台。
排队的贩夫粗汉们自动分开一条空隙。
柜台上正有两个盐贩在和伙计争执着斤两,大嗓门在店内嘈杂的背景下嗡嗡回响:张把头!这盐可是给盐巡营灶上预备的!秤头给足是规矩!再这般克扣,小心军爷们的马鞭子不讲情面!那盐贩满脸横肉,嗓门洪亮,指着托盘上那杆明显秤盘被磨损得向下倾斜的旧秤,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柜台伙计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