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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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林薇宽大的办公桌前,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这个位置,微妙地处于掌控与服从的临界点。他没有坐下,只是微微颔首,动作依旧带着旧日贵族的余韵,却不可避免地透出一丝紧绷的僵硬。林总。他的声音低沉,比五年前沙哑了许多,像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努力维持着平稳。
林薇没有立刻回应。她靠在宽大舒适的真皮椅背里,姿态放松,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审视,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缓慢而细致地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那略显局促的领口,那带着磨损痕迹的袖口,那紧抿的、透露出内心绝不平静的薄唇。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喉结极细微的滚动,那是强压着屈辱与不适的本能反应。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报复快意与某种更深沉酸涩的复杂情绪,悄然在她心底翻涌。
顾先生,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泉,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真是稀客。有事她明知故问,目光落在他紧紧攥在手中的那份文件上。
顾衍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份薄薄的项目书仿佛重若千钧。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似乎用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尊严作为支撑。他上前一步,将那份承载着他最后希望和全部骄傲的文件,以一种近乎呈递的姿态,轻轻放在林薇光可鉴人的巨大办公桌边缘,动作带着一种刻意训练的平稳。‘新锐视界’,我的项目。他避开林薇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声音竭力维持着冷静,需要一笔关键投资。希望…能与荆棘资本合作。
林薇的目光从顾衍隐忍的脸上,缓缓移到那份文件上。她没有去碰,只是用指尖的金笔,漫不经心地点了点那朴素的封皮,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随即,她抬眸,迎上顾衍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唇角的弧度加深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合作她轻笑出声,声音清脆,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玩味,顾总说笑了。现在的你,拿什么跟我谈‘合作’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面,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顾衍的心脏,‘新锐视界’一个苟延残喘的小公司,一堆烧钱的概念,还有你,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带着赤裸裸的评估,一个…过气的失败者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精准地扎在顾衍最深的伤口上。他下颌的肌肉瞬间绷紧,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眼神中翻涌着剧烈的风暴——那是被践踏的骄傲、濒临爆发的怒火和不得不吞咽的苦涩。但他终究没有动,只是胸膛的起伏明显剧烈了一些,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林薇欣赏着他极力克制的痛苦模样,心底那丝隐秘的、近乎残忍的快意得到了满足。她向后靠回椅背,姿态重新变得优雅而松弛,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在顾衍紧绷的神经上。收购,她终于给出了答案,声音不高,却带着一锤定音的绝对权威,我可以考虑。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顾衍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被她亲手掐灭的过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抛出最终的条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施舍与掌控,条件就是,你,顾衍,来荆棘资本,做这个项目的经理——我的经理。亲自把它做起来,证明它…和你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价值。她微微歪头,眼神像看着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接受,或者带着你的垃圾,滚出去。
空气凝固了。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实质的海浪,瞬间将顾衍淹没。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仿佛血液都被抽干了。他死死地盯着林薇,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翻江倒海的痛苦、挣扎,还有一丝被彻底碾碎骄傲后的死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林薇几乎以为他会爆发或转身离去时,顾衍紧握的拳头,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风暴都被强行压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了林薇锐利的视线,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得如同砂石摩擦：……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