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牵住年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那声音在死寂的、唯有风声(如果那刮过耳畔的呜咽算是风声的话)和远处碎骨声的锈色天穹下,渺小得如同蚊蚋低鸣,却又仿佛蕴含着穿透万古的力量,重重地锤在我的心上。
我蜷缩在混杂着自己鲜血、破碎组织和冰冷粘液的尘土里,右手死死攥着那只唯一的“锚”,开始以残存的、被剧痛和恐惧折磨得混乱不堪的思维,思考着一个几乎是天方夜谭的问题:如何带着一个几乎报废的左眼、一条正在逐渐失去知觉的腿、满身的擦伤挫伤,从至少三个显然能轻易撕碎我的恐怖“人”形怪物眼皮底下……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分钟?
-----
千年之后的太虚观·藏经阁
时间在巨大的藏书迷宫之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凝固,失去了原本的流淌形态。唯有那些细小的尘埃粒子,在从高耸得几乎没入昏暗穹顶的、狭窄雕花木窗缝隙里艰难透入的、稀薄而浑浊的光柱中,缓慢地盘旋、沉降、飞舞,演绎着永恒的沉浮之舞。空气里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古老气息:那是积累了无数岁月的陈年纸张散发的独特霉味,混合着早已干涸渗入木纹和布帛的上古墨锭的微妙香气,以及藏经阁深处常年燃着、却早已无法完全驱散阴冷的驱邪线香残留的、极淡极淡的檀木灰烬味道。几种气味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沉重、肃穆、令人不自觉地屏息凝神的独特氛围。高达十余丈的巨大书架如同沉默的钢铁丛林,森严地矗立着,一层层向黑暗的深处延伸、堆叠,直至没入目力难及的阴暗穹顶。书架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堆砌如山的,是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载体:沉重的竹简被麻绳编缀成卷,边缘磨得光滑;泛着黯淡光泽的古老帛书被小心地卷起,用玉扣封存;暗褐色的兽皮卷轴带着原始粗犷的气息;更多的则是大量已经泛黄、脆化、边缘翻卷如碎浪的线装古籍,厚薄不一,颜色各异,如同无数饱经沧桑的长者,无声地守护着太虚观乃至整个修真界跨越万载光阴的兴衰浮沉、血泪悲歌与不为人知的禁忌秘辛。
藏经阁最深处,光线被高耸的书架切割吞噬得所剩无几,唯有一盏形制古朴、边缘雕刻着模糊云纹的青铜古灯,在巨大的黑色檀木书案一角,散发着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周围浓稠黑暗扑灭的昏黄光芒。灯芯上的豆大火焰,不安分地跳跃着,在静止的空气中投下一圈摇曳不定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书案方圆不足一丈的模糊轮廓。
八岁的云小念,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袖口和领口都有些磨损的旧青色小道袍,小小的身体几乎完全趴在了摊开在巨大书案中央的一本厚重书籍上。那书籍极其古老厚重,封面是由某种不知名的深色木质材料制成,边缘包浆磨损出温润的光泽,封面上用早已失传于世的、带着奇异弧度的暗金色秘文,蚀刻着三个遒劲古拙的大字——《虚妄行记》。书页是厚重的、泛着死寂黄色的羊皮纸,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灰尘、陈年羊皮和朽木的气息。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眼皮如同压上了千斤重担,不受控制地向下粘合,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投下两排疲惫的阴影。显然,这古籍文字的古奥艰深,以及字里行间隐约透出的不祥气息,对于一个才八岁的孩童来说,是远超承受能力的厚重负担,带来的催眠效力无比强大。
“啪嗒。”
一声轻细却清脆的声响,一柄材质温润如脂、打磨得极其光滑、呈现出柔和乳白色泽的玉质戒尺前端,不轻不重地落在了云小念微微露在袖口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