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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法医中心的停尸间,是生者与死者之间最冰冷的交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沉寂。白炽灯管发出惨白的光,无情地打在覆盖着白布的轮廓上,勾勒出一个陈书华和李秀兰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形状。那是他们的儿子,陈默。昨天电话里那个带着疲惫却依然清朗的声音,此刻凝固成一张薄薄的、盖着鲜红印章的纸——死亡证明(初步)。上面潦草地写着:高坠致死。排除他杀待补充调查。那个刺眼的问号,像一根淬毒的针,深深扎进陈书华浑浊的眼底。
李秀兰已经哭得脱了形,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0瘫软在停尸间外冰冷的塑料长椅上,蜷缩着,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茫然。陈书华没有哭。他的背挺得笔直,像他教了一辈子书、站了一辈子的讲台。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那手冰凉、颤抖,而他的手心却干燥、稳定,只是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暴露着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一位姓王的老民警负责接待他们,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陈老师,李女士,节哀顺变。现场初步勘查和法医初步检验,都倾向于……意外坠亡。他的声音平板,像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结合陈默医生生前有……嗯……情绪激动的直播行为,压力过大导致的意外失足,可能性很高。
意外陈书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在空旷冰冷的走廊里激起一点微澜。他看向王警官,眼神锐利得像能刮开对方制服上的褶皱,我儿子陈默,一个快三十岁、身体健康的医学博士,一个做事谨慎到近乎刻板、连病历都写得一丝不苟的人,会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意外’从四楼窗口掉下来还掉到了离墙七米远的地方’’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追问逻辑,王警官,物理学的基本定律告诉我们,一个失足的人,不可能获得那么大的水平初速度把自己‘发射’出去!这不符合逻辑!’’
王警官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避开了陈书华的目光,习惯性地打起了官腔:陈老师,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办案要讲证据,讲程序。现场勘查是技术队做的,法医也看了,目前没有发现明显的他杀痕迹。至于落点远……这个嘛,可能当时风大或者他跳下去的时候蹬了一下墙具体还要等更详细的报告和……
报告呢监控呢陈书华打断他,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刨根问底的执拗,那个设备检修间,没有监控事发时附近有没有人通往那个小天井的通道,也没有监控值班人员的目击证词呢你们调查了吗他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直指核心。
这个……还在调查中。设备间的监控……呃,正好在维护。通道的监控角度可能没覆盖到……王警官含糊其辞,眼神有些飘忽,您也知道,医院这么大,监控死角总是有的……
陈书华不再追问。他太了解这种程序了。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然后,他站起身,走到负责此案的年轻警察林骁面前。林骁刚配合法医做完初步工作,正拧着眉翻看手里的记录本,显然也充满了疑虑。
林警官,陈书华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礼貌,我儿子陈默的私人物品,包括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以及他在医院的个人储物柜物品,按照规定,家属有权领取吧
林骁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眼神却像淬火钢铁般的老人,心头莫名一紧:是的,陈老师。按规定,等现场物品检查登记完毕,家属可以签字领取。不过他的手机暂时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