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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窒息的恐惧让她本能地挣扎,身体却以更快的速度下沉。就在流沙即将漫过腰际的绝望瞬间,手腕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不容置疑的拉扯力量!那力量粗暴而有效,硬生生将她从流沙的魔爪里拔了出来。她重重摔在坚实的沙地上,大口喘息,咳出呛入的沙粒。
咳…咳咳……她抬起头,眼前只有被风削蚀得形态狰狞的巨大雅丹土丘,在烈日下投下冷酷的阴影。空旷死寂。哪里有什么陆屿唯有风沙依旧,呜咽着掠过嶙峋的岩石,嘲弄着她的迷失与疯狂。
巨大的悲伤和持续的恐惧,早已化作无形的毒藤,缠绕着她的躯体,汲取着最后一丝生气。食物对她而言,失去了所有意义,甚至变成一种酷刑般的负担。勉强咽下的几口,立刻会引来胃部剧烈的痉挛和翻江倒海的恶心。睡眠更是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每一个夜晚,黑暗都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她包裹,陆屿坠入流沙时那双盛满惊愕与不甘的眼睛,总在眼前无限放大、回放。有时是死寂的睁眼到天明,有时是短暂的、被尖叫惊醒的浅眠。
镜子里的那个人,陌生得让她心惊。曾经被陆屿玩笑说带着沙漠野性生命力的脸颊,如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像嶙峋的岩石般凸出。皮肤失去水分和光泽,呈现出一种枯槁的灰黄,紧紧包裹着突起的骨骼。眼窝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燃烧着两簇微弱却执拗的火焰。嘴唇干裂起皮,微微张着,却时常发不出任何声音——短暂的失语症会毫无预兆地降临,将她囚禁在死寂的牢笼里。她真的像一株被连根拔起、曝晒在酷阳下的骆驼刺,正无可挽回地枯萎下去,水分和生气正被无情的沙漠贪婪地抽干。
苏禾!
门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萨玛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线。这位棕褐色皮肤、眼窝深邃的当地女人,是附近部落的医者,有着岩石般的坚韧和沙漠天空般开阔的心胸。她臂弯里挎着一个粗藤编的篮子,里面堆满了东西。
看看你!萨玛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带着火气,目光锐利地扫过苏禾瘦骨嶙峋的身体和桌上的冷硬干馕,风干的沙鼠都比你有肉!陆屿要是看见你这样……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同情的痛楚,随即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他第一个饶不了我!
萨玛放下篮子,不由分说地架起苏禾的胳膊。她的力气很大,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温柔。苏禾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被半扶半抱地安置在铺着厚实羊毛毡的矮榻上。萨玛从篮子里取出一个粗糙的陶罐,揭开盖子,一股极其苦涩、又混合着某种奇异根茎清香的浓郁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暗褐色的药汁在陶罐里晃动。
喝掉!萨玛递过药碗,语气毫无商量余地。见苏禾本能地皱眉抗拒,萨玛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古老的智慧,听着,孩子。沙漠吞没生命,从不眨眼。但活着的人,必须替他们尝尽这世上的盐。喝下去,你的身体需要它,你的灵魂……也需要它熬过这苦。她粗糙却温暖的手掌抚过苏禾冰冷的手背,陆屿不会希望你在找到答案前,自己先变成沙漠里的一捧沙。
那碗苦得令人舌根发麻的药汁,带着萨玛手心传递过来的、如同大地般沉实的温度,被苏禾一点点吞咽下去。苦涩在口腔蔓延,却奇异地带来一丝虚弱的暖意。萨玛又拿出温热的羊奶和软烂的肉粥,沉默而有力地监督她吃下。最后,萨玛取出捣碎的草药泥,小心地敷在苏禾因失眠而乌青的眼眶周围。清凉苦涩的气息渗入皮肤,带来一丝难得的舒缓。萨玛坐在矮榻边,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哼唱起一首旋律古老悠长的沙漠歌谣。那调子没有明确的词句,如同风穿过沙丘的孔洞,呜呜咽咽,讲述着亘古的荒凉、迁徙的艰辛和对绿洲永恒的渴望。在这粗糙而温暖的抚慰里,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弄,苏禾竟靠在萨玛厚实的肩头,陷入了一段短暂却深沉的、无梦的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