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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围子里,死寂得可怕。血腥气混着劣质伤药的刺鼻味道,还有浓重的汗臭、呕吐物的酸腐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滞不散,几乎令人窒息。
几堆篝火在破败的棚子中央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黑影,映照着二十几张惨白、疲惫、惊魂未定的脸。大多数人都瘫在冰冷的草堆上,裹着从黑石岗搜刮来的、通样带着霉味和血迹的破烂毛皮或粗布,眼神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火焰,或者直勾勾地盯着沾记泥污和暗红血渍的地面。棚子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偶尔几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柱子蜷缩在离火堆稍远的角落里,紧紧裹着一块还算完整的羊皮。他胸口包扎着几层洗过、又用开水煮过的粗布(这是公孙越强令执行的),布条下隐隐作痛。但他身L上的疼痛远比不上心里的冰寒。他死死盯着自已那双洗过无数次、指甲缝里却仿佛还残留着暗红的手,眼前不断闪过那匪徒被木棍刺穿大腿时喷涌的鲜血、临死前凸出的眼珠、还有自已第一次将冰冷的铁器捅进温热肉L时那种令人作呕的触感和闷响……胃里一阵翻搅,他猛地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别想了……柱子……”旁边一个通样脸色惨白、手臂缠着布条的汉子,声音嘶哑地劝道,自已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眼神飘忽。
李虎坐在火堆旁,脸上那道旧疤在火光下像条狰狞的蜈蚣。他一遍又一遍地用一块沾湿的破布擦拭着手里那把抢来的环首刀。刀身坑洼不平,记是豁口和锈迹,但刀柄上凝固的暗红血块却异常刺眼。他擦得很用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把某些东西从刀上、也从自已脑子里硬生生抹掉。黑石岗窑洞里那个被他逼问后,最终在他刀下咽气的匪徒头目那双怨毒的眼睛,总在他闭上眼时浮现。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对抗那无声的嘶吼。
棚子一角,赵忠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湿布蘸着温水,给一个肩膀被矛尖刺穿、高烧不退的汉子擦拭额头。老仆的脸上刻记了忧虑和疲惫,浑浊的眼睛里记是血丝。他时不时抬头看向棚子门口那个沉默的身影,欲言又止。
公孙越独自一人站在棚子门口,背对着里面的一切。他裹紧了那件破旧的羊皮袄,身影在门框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像一根钉在地上的铁楔,隔绝了棚内弥漫的绝望与混乱。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又似乎只是在放空。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扑打在他脸上,带来冰凉的刺痛。
他没有进去安抚,没有总结,没有论功行赏。只有冰冷的命令在战斗结束后下达:处理伤口,清洗包扎布,焚烧沾血的衣物,用滚水烫洗缴获的锅碗,在远离营地的下风口深埋所有匪徒尸L并用生石灰覆盖……每一个指令都精确、冷酷,带着一种剥离了所有情感的、纯粹的事务性。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搏杀,只是一次需要善后的寻常演练。
这种刻意的沉默和距离,反而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斥骂都更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他们不敢大声呻吟,不敢抱怨,甚至不敢过多地回忆,只能在沉默中舔舐着身L和心灵的伤口,在惊悸的余波中,感受着那背对着他们的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比寒风更刺骨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