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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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之缚

暴君父亲第一次对我下跪：求您放过家族。

冰冷,坚硬的触感蛮横地烙在林晚的后颈和双颊上,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她被迫跪在冰冷的青铜巨柱之下,粗砺的铁链如冰冷毒蛇般从柱身上的诡异孔洞钻出,带着仿佛有生命的恶意,死死缠绕着她的手臂、腰身与小腿。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换来锁链更深的啃噬。汗水浸透了破烂的粗麻衣,紧贴在因长期饥饿而削瘦嶙峋的骨架上,又被祭坛上弥漫的、混合着陈旧血腥和焚香灰烬的异样寒气侵入骨髓,带来一阵阵无法控制的战栗。

腥气,浓得几乎成为实质,在周围沉重的空气里浮沉。那气味来自祭坛上陈年累月、一层盖过一层、早已无法清洗干净的血污痕迹,也来自身下青铜柱基座上,那些扭曲、抽象、似乎还在无声惨叫的浮雕人形。

更高处,属于她的家族,林氏一族的领地——那些高踞青铜巨柱周围、雕刻着巨大飞鸟图腾的厚重石台上,此刻已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没有声音,只有一道道目光,像无数冰冷的暗器,精准地投射在她身上。那是审视祭品的漠然,混合着某种既狂热又恐惧的复杂情绪,静静地等待着仪式开始,等待着神明的到来,或者更准确地说,等待着目睹她被彻底吞噬、拆解、消失的瞬间。

高台上,位居最前端的家族核心位置,一个身着暗金流云纹路繁复祭袍的老者缓缓站起。银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高耸的冠冕下,那张枯槁如同风干树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两点近乎疯狂、带着献祭虔诚的幽光。他便是大长老林崇光。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布满皱纹和褐色老人斑的右手。随着他枯瘦手指的抬起,祭坛四周无声竖起的巨大、雕刻着盘绕虬龙的黑曜石立柱顶端,那深凹进去的圆盘里,轰然一声,惨绿色的火焰无声地猛烈燃烧起来。那火焰没有热量,反而散发出刺骨的森然寒气,将整个祭坛笼罩在一片诡异莫测的幽冥光影之中。

幽绿的光线瞬间浸透了空气,冰冷的气息像是有实质一般黏附在裸露的皮肤上,渗入骨髓。林晚的牙齿控制不住地格格作响,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死亡的颤音。她用力抬起头,目光艰难地刺破那如同凝固油脂般的惨绿光雾,掠过那些在光影中表情模糊、眼神却锐利如刀、饱含审视与鄙夷的族人面孔。视线最终,像被无形的线牵引,落向祭坛下那一片被刻意划分出来、供核心子弟观礼的区域。

在那片区域靠近中央的位置,一个身穿雪白锦缎绣祥云银线袍子的少年正斜倚着铺着柔软兽皮的座椅。他面如冠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充满玩味和轻佻的恶毒笑容。少年唇红齿白,与这肃杀环境格格不入。他手里甚至还捏着一枚色泽诱人、汁水饱满的深紫色灵果。感受到林晚的视线,他微微勾起嘴角,对着她,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展示某种无言的轻蔑,轻轻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鲜嫩的果汁顺着他漂亮的唇角缓缓流下,蜿蜒出一道与这残酷仪式场如此违和的晶莹痕迹。那是她所谓的亲弟弟,在无数奴仆服侍下长大、锦衣玉食、天赋也被家族寄予厚望的林晨。他和她,血脉同源,却如同天渊。

一丝苦涩在舌尖弥漫开来,瞬间又被喉咙深处翻涌上来的、更为强烈的血腥味和绝望感彻底压灭。这就是她的命运从降生那一刻起便已注定的卑贱一个卑劣的耻辱母亲,那个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了容颜的可怜女人,只因曾短暂地获得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家主的垂青——不,与其说是垂青,不如说是施舍般的临幸——便生下了她。她的降临,从未带来任何祝福,只有冰冷的囚笼和被踩入泥潭的命运。她甚至没有资格,被记录在族谱之上,更不配知道那个赋予她生命、却又亲自将她打入这无间炼狱的父亲的名讳。

罪血之女,林晚！大长老林崇光的声音如同钝器刮擦砂砾,干涩、冰冷、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凝固的空气。生于黑暗,污秽浸髓！汝卑微之躯,不配存于世,惟献予无上至伟天神,血肉为祭,消解汝之原罪,洗涤林家累世罪孽！此乃汝最终之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