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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整理妆奁时，她在母亲陪嫁的螺钿匣里发现暗层，其中压着绍兴十年的邸报残页，"郾城大捷"的记载处被朱砂打了叉，旁边用蝇头小楷注着："今岁秦熺修史，焚岳武穆行状凡十七卷"。匣底垫着的蜀锦褥子上，用金线绣着汴京琼林苑图景，本该是新科进士簪花的御街，此刻却被绣成秦桧献《圣相赞》的场景，画中献诗的曾惇脚下，踩着半片被撕碎的"还我河山"旗。
"小姐，陆公子托人送来的喜帕......"青禾递过的红缎帕上，用盘金绣着鸳鸯戏水，却在水波纹里藏着细如蚊足的字迹："赵鼎旧部于崖州见弃米，米中混建炎年间诏书残纸"。唐婉指尖划过帕子边缘的缠枝莲，忽然触到硬物——拆开花瓣才发现是枚锈迹斑斑的箭镞，箭杆刻着"建炎四年"，正是解潜当年在黄天荡战役中用过的兵器，如今却被当作绣料混在嫁妆里，箭头还沾着淮河滩的红泥。
暮色漫进绣楼时，檐角铁马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唐婉推开雕花木窗，看见沈园墙外飘来片柳絮，絮子里裹着半张榜文——"严禁野史"的朱批下，"李光流放海南"的罪名被雨水冲得模糊，却露出底下原有的墨迹："和议如纸，金人狼子野心"。这恰与她今早收到的密信呼应，信中说李光被贬时，船舱底下藏着被秦桧删改的奏疏，残页上"恢复中原"四字的墨痕，被桐油灰封得死死的。
喜娘催妆的歌声从楼下传来，曲调里混着卖花女吆喝"茉莉换钱"的尾音。唐婉将最后一封密信塞进凤冠的珍珠璎珞，信末"秦桧删史，犹毁长城"八字被她用发丝绣在衬里，针脚穿过东珠时带出细微血珠，滴在冠顶衔珠的金凤嘴上。而妆台上的铜镜里，映着她描好的凤眉和鬓边的并蒂花钗，钗头晃动时，竟在镜中残影里看见楚州校场的盔甲——那护心镜上的"靖康元年"刻痕，正被秦桧的朱砂笔狠狠划烂，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窗外突然落起春雨，打在海棠花瓣上的声响，恰似当年风波亭的夜雨。唐婉握着合卺杯的手微微发颤，杯底刻着的"山盟海誓"四字浸了水汽，竟慢慢晕开成"精忠报国"的笔锋，而杯中的交杯酒晃荡着，映出远处临安城的方向——那里秦相府的焚稿房正飘起青烟，烟里混着被烧毁的奏疏残页，像无数只振翅欲飞的黑蝶，穿过沈园的喜幛，落在她即将披上的霞帔之上。
她想起穿越时空回到现在以后在成婚前让的种种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