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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后退一步,拉开那令人不适的距离,唇角的弧度依旧完美无瑕,眼底却是一片拒人千里的冰封:顾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私下谈的。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被我的话狠狠刺伤。就在这时,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带着笑意插了进来:星羡!原来你在这儿!害我好找!陆野穿着皮夹克,头发剪得更短,显得精神奕奕,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纸袋,大大咧咧地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自然地站到我身边,手臂极其熟稔地虚揽了一下我的肩膀,目光扫过顾屿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疏离,然后笑嘻嘻地对我说:喏,你念叨好久的栗子蛋糕,刚出炉的,还热乎呢!
顾屿行的目光在陆野出现的那一刻,骤然降至冰点。他看着陆野搭在我肩上的手,看着陆野手中那个刺眼的甜品袋,看着陆野脸上那毫无阴霾的、带着占有意味的笑容,再看向我时,那眼神里的暗沉瞬间被点燃,化作冰冷的、淬着毒的火焰!那是一种被侵犯了所有物的、带着血腥气的暴怒!他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形的硝烟味。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下一秒就要失控。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风暴即将爆发的边缘,他却硬生生地、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克制力,将那股暴戾的气息压了下去。他死死地盯着陆野揽在我肩头的手,又缓缓移开视线,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东西——疯狂的嫉妒、被背叛的痛楚、难以置信的愤怒,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吞噬的无力感。他看了我很久,久到陆野脸上的笑容都开始变得僵硬。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走。然后,他猛地转身,大衣的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带着一身几乎凝成实质的寒冰与怒火,头也不回地、决绝地大步离开了画廊。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留下身后一片压抑的寂静和无数道探究的目光。陆野松了口气,放下虚揽的手,低声骂了句:妈的,阴魂不散!
我端起酒杯,指尖冰凉。香槟微酸的气泡在舌尖炸开。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高大背影,看着那幅燃烧着浓烈红色的《灰烬与焰》,心底一片死寂的平静。谈还有什么可谈的呢灰烬里开出的花,早已不需要旧日的焰火来证明。
顾屿行果然没有放弃。接下来的几天,他像幽灵一样出现在画廊附近。有时是停在街角的黑色宾利,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如影随形;有时是在我对面街的咖啡馆,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我能感受到那道隔着车流和人潮、依旧执着地投射过来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和固执的探究。他不再试图直接闯入我的领地,却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存在,像一张无形的网,试图重新捕捉早已飞走的猎物。莉姐忧心忡忡:星羡,那位顾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要不要报警我摇摇头,看着窗外模糊的车流:不用,随他吧。
报警只会引来更多无谓的关注和麻烦。他愿意当个沉默的影子,那就当好了。我的世界,早已不需要他的色彩。直到画展的最后一天下午。深秋的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起初是淅淅沥沥,很快便连成了线,敲打着画廊巨大的落地窗,将外面的世界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水墨。观展的人渐渐稀少。我送走最后几位客人,莉姐也提前离开了。空旷的展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些悬挂在墙上、沉默地诉说着故事的画作。空气里只剩下雨声和暖气的低鸣。我站在《灰烬与焰》前,看着画布上那些凝固的、炽烈的红,在窗外灰蒙蒙雨幕的映衬下,似乎燃烧得更加惊心动魄。准备关灯离开时,画廊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股湿冷的雨气卷着深秋的寒意涌了进来。顾屿行站在那里。他没打伞,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肩头被雨水洇湿成更深的颜色,发梢也在滴水,几缕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透着一股孤注一掷般的执拗。雨水顺着他深刻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他反手关上门,将外面的风雨隔绝。空旷的展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有那些沉默的画作。空气骤然变得稀薄而紧绷。他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站在门口,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沉沉地望着我。雨水顺着他冷峻的眉眼滑落,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展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太沉重的东西——疲惫、挣扎、不甘,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孤勇。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动。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最终,是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试图靠近,也没有命令式的口吻。他抬起手,动作缓慢而清晰,解开了身上那件被雨水打湿的昂贵羊绒大衣的扣子。一颗,两颗……然后,他手臂向后一展,将那件象征着身份和距离的黑色大衣,毫不犹豫地脱下,随意地丢在脚边湿漉漉的地板上。大衣下,露出了里面的衣服。不是熨帖的衬衫,不是矜贵的羊绒衫。而是一件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的——正红色的连帽卫衣!那红,纯粹、炽烈、毫无杂质,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猝不及防地、蛮横地撞进了我的视野!像一道撕裂混沌的闪电!像一剂注入死寂血管的强心针!刹那间,我枯槁的视网膜被强行点燃!整个世界,在这个男人脱下矜贵外衣、露出那身纯粹红衣的瞬间,在我眼前爆炸开来!不再是模糊的灰白水墨!不再是混沌的色块!展厅顶部射灯柔和的光线不再是刺眼的白芒,它们晕染开温暖的米黄,温柔地洒落;墙壁不再是单调的苍白,显露出细腻的象牙白纹理;脚下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反射着灯光,流淌着温润的浅灰与银白的光泽;远处其他画作上那些我平日只能凭记忆和标签去辨认的色彩——钴蓝的天空、翠绿的田野、明黄的向日葵——此刻都争先恐后地、饱满而生动地跃入我的眼帘,焕发出它们原本应有的、惊心动魄的美丽!而最灼目的,是眼前的他!那身纯粹到极致的红,像一轮小太阳,将他整个人都点亮了!他额角滴落的水珠折射着细碎的光,湿漉漉的黑发下,是苍白却轮廓分明的脸,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死死锁住我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审视,不再是疯狂的占有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傲慢。那里面盛满了太多我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情绪: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一种孤注一掷的紧张,一种被彻底剥去所有伪装后、赤裸裸的脆弱和……不顾一切的挽留。他就那样穿着那身格格不入的、刺眼的红,站在展厅门口湿漉漉的水迹里,像一个笨拙地举着自己唯一筹码的赌徒,固执地、沉默地、带着一身狼狈的雨水和从未有过的低姿态,等待着我的审判。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几乎要冲破肋骨。强烈的色彩冲击和眼前这荒谬又震撼的一幕,让我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那绚烂的色彩洪流冲刷着我的感官。他看着我眼中瞬间爆发的光彩,看着我被色彩点亮的脸庞,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被雨水浸泡过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砸在空旷展厅的寂静里,也砸在我的心上:沈星羡……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某种巨大的情绪而微微发颤,……以前……是我眼盲心瞎。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勇气,赤红的眼底翻涌着痛苦和挣扎,……是我……把珍珠当成了砂砾,把真心……踩进了泥里。
他向前走了一步,湿透的球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水痕。那抹红随之逼近,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烤着我的神经。我……我撕碎过你的画,他垂下眼,看着自己那只曾经用来践踏的、此刻却空空攥紧的手,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痛楚,我……当众羞辱过你,我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过你……我……他似乎说不下去了,胸口剧烈起伏着,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悔恨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沈星羡,我知道……我说一万句‘对不起’都像放屁!我知道……我可能……根本不配再站在你面前……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像一道冰冷的泪痕。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我他妈就是放不下!没有你的这三年……每一天都像在炼狱里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