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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那股味儿,消毒水混着某种隐约的腐烂气息,沉甸甸地坠在空气里,压得人喘不上气。我坐在床边的塑料椅子上,冰凉的硬质椅面透过薄薄的牛仔裤硌着骨头。妈睡着了,整个人陷在惨白的被褥里,薄得像一张揉皱又被勉强抚平的旧报纸。床头柜上的监护仪,屏幕里绿色的线条微弱地起伏,发出规律又单调的嘀——嘀——声,像在给流逝的时间打着冰冷的节拍。
我的目光黏在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那手臂枯瘦得吓人,皮肤松弛地裹着骨头,曾经饱满的肌肉线条早已消失无踪。在那层薄薄的、带着病态蜡黄的皮肤下,蜿蜒着大片褪了色的青黑色图案,模糊成一团混沌的阴影。只有靠近手腕内侧,还能勉强辨认出半只蝴蝶的轮廓,翅膀的边缘被岁月和病痛侵蚀得模糊不清,像一张被水浸过的劣质贴纸。
小帆,给你妈擦擦手,清爽点。
护士端着托盘进来,声音放得很轻。她熟练地换着输液袋,眼睛瞥过妈手臂上那片模糊的纹身,又很快移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存在于此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遗迹。啧,你妈年轻时……挺野的哈
我没吭声,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野这个词太轻飘了,轻得承载不住我记忆里那个女人的分量。我默默拧开床头的湿毛巾,温热的。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只枯瘦的手,避开插着针头的青色血管,用毛巾边缘轻轻擦拭她手背上松弛的皮肤。触感干燥、粗糙,带着生命正急速流逝的凉意。我的指尖无意中蹭过那蝴蝶模糊的翅膀,硬硬的,仿佛那墨色早已深入骨髓。一股尖锐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猝不及防。
六岁那年秋天的家长会,记忆鲜明得如同昨天。
教室里塞满了人,空气闷热浑浊。别的妈妈们穿着得体温柔的毛衣或外套,低声细语,带着一种安稳妥帖的气息。教室门哐当一声被用力推开,带着一股外面冷风的劲儿。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唰地盯在门口。
是她。
一头荧光粉色的短发,像一丛燃烧的、不合时宜的火,几乎要刺痛眼睛。紧身的黑色露腰小T恤,勒出过于清晰的线条,低腰牛仔裤挂在胯骨上,露出腰侧一小片同样刺眼的青黑色纹身图案——那时候还是崭新的、嚣张的黑色。她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整个教室,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睥睨。劣质香水浓烈呛人的甜腻味儿瞬间压过了粉笔灰和书本的气息。
陈帆!你妈搁哪儿呢她扯着嗓子喊,声音又亮又脆,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的嗡嗡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