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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没再吭声,只是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他推开粗瓷碗,声音沉沉的:我去套车。起身出去了。
院子里的鸡被惊得扑腾起来,带起一阵尘土。我的心也跟着那阵尘土忽悠悠地往上飘。城里多远的词。那里的大夫,像奶奶说的,能看出娃娃是男是女吗要是又是个赔钱货…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桌角。那硬邦邦的小红本本又在脑子里闪现——智力残疾证。万一妹妹也…我不敢往下想。
驴车走得吱吱扭扭,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我蜷在车尾,看着家那条熟悉的土路,还有河边歪脖子柳树一点点退到后面,变小。我妈李秀英坐在我爸旁边,被颠簸的车晃得肩膀一耸一耸。她紧紧捏着那个包了几件换洗衣服的碎花包袱,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眼睛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像是在看,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着。
我爸张建军只留给我一个绷紧的后背。鞭子不时甩个空响,驴子甩着尾巴。
进了城,街道乱得像鸡窝。花花绿绿的招牌晃瞎人眼,喇叭声哔哔哇哇闹得人头疼。高楼一座压着一座,把人挤成一条缝里的虫。奶奶紧紧抓着我妈的胳膊肘,步子踩得飞快,生怕一个眨眼人就丢了,也像是被这陌生的喧嚣压得慌了神。
七拐八绕,奶奶领着我们钻进条又暗又窄的、飘着酸水味的小胡同。尽头是扇油漆剥落的小门,连块招牌都没有。奶奶熟门熟路地叩了几下门环,那声音干巴巴的,像敲在木板上。等了好一会儿,门开了条缝,一张寡白寡白的、尖下巴的脸露了出来,细长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地在我们脸上溜了一圈。
金花婶子进来吧。那人嗓子哑得像破锣。屋里光线更暗,药味混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气直往鼻子里钻。
诊室小得憋屈。穿白褂子的老头慢吞吞地放下烟袋锅子,眼神浑浊,指甲缝里还积着黑泥。他捏住我妈的手腕,指头冰得吓人。奶奶凑上去,声音压得低低的:王大夫,劳您神,给好好断断,看看俺家这根苗…到底是不是个带把儿的
老头的眼皮撩了撩,含糊地应着,布满褐色斑点的指头在我妈瘦削的腕子上移来移去,半晌又让她躺下,掀起褂子下摆,在那个刚有些微凸的肚皮上按了几下。屋里静得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