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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答,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兜鍪阴影下的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刑柱上那个垂死的身影上。那身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七年前,正是这个身影,在朔风凛冽的北境城头,将一柄同样制式的长剑交到他手中,声音如同擂响的战鼓:沈寒,接剑!守好你身后的城!人在,城在!
那柄剑,名为镇岳,此刻正被他拄在手中,重逾千斤。
而七年后,也是这个身影,被冠以焚城将军、国贼的滔天恶名,像对待最卑劣的牲畜般被捆绑示众,等待着由他——曾经最信任、最倚重的副将——亲手送上最后一程。皇帝陛下的密旨冰冷地烙印在他心头:赐全尸,不留痕。沈卿,送陆帅体面上路。
体面沈寒的齿缝间几乎尝到了血腥味。这遍体鳞伤、尊严尽丧的示众,就是陛下口中的体面而不留痕,更是要彻底抹去陆沉渊在这世间存在过的最后证据,连同他可能留下的任何辩解或真相!
兵部尚书似乎很满意沈寒的沉默和服从,微微颔首,不再言语。监斩棚里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棚外呼啸的寒风,像无数冤魂在呜咽。
沈寒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刑柱与监斩棚之间的距离。七步。只需要七步。这七步,将是他一生中走过的最漫长、最血腥的路。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拄在地上的镇岳剑提起。沉重的剑身离开泥土时,带起几颗微小的沙砾。他反手,将长剑稳稳地、无声地插回腰间的剑鞘。这个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然后,他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靴底踩在冰冷坚硬、混杂着沙砾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黎明前,清晰得如同鼓点,敲打在他自己的心脏上。寒风卷起他玄黑色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他左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右手,则缓缓探入怀中。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那是一柄匕首。乌木的柄,触手生凉,上面缠绕着防滑的细密银丝。鲨鱼皮鞘包裹着锋刃,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这是内务府特制的送行之物,专为处置某些特殊人物所用。匕首本身并无奇处,奇的是它淬炼时所用的归寂之毒——见血封喉,顷刻毙命,且死后半个时辰内,尸身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如同风化了多年的枯骨,再也验不出任何毒物痕迹。
不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