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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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腿肚子都在打颤。我不敢再看泥水中那巨大的蛇尸,也顾不上那头还在老榆树下瑟瑟发抖的老黄牛,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下了山。
回到村里,自然免不了刘老栓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和几记结实的鞋底子。牛差点丢了,还淋得像个水鬼,耽误了半天的活计。我低着头,默默受着,一个字也没提断龙脊的遭遇,更没提口袋里那枚奇异的鳞片。这事太邪乎,说出来也没人信,指不定被当成中了邪,绑起来烧了都有可能。
日子又回到了那令人窒息的轨道上。放牛,砍柴,挨骂,吃那些能照出人影的稀粥烂饭。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听着屋外呼啸的山风,我就会忍不住摸出贴身口袋里那个硬硬的布包。解开布条,那枚青碧鳞片便在黑暗中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晕,像一颗小小的月亮,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那温润的光芒,仿佛能穿透皮肉骨骼,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意,驱散白日里所有的疲惫和屈辱。
它成了我灰暗童年里唯一的光源,一个只属于我的、关于山野精怪和遥远承诺的秘密。对着它,我有时会胡思乱想,那条巨大的青蛇,它到底是什么它说的机缘又是什么它真的会回来找我吗还是……那只是它临死前的一句呓语
十年。
整整十年光阴,如同村外那条浑浊的黑水河,裹挟着泥沙与碎叶,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流淌而过。
那枚青碧鳞片,早已被我寻了根结实的红绳,仔细地穿孔系好,贴身挂在脖子上,藏在最里层的衣物之下。它紧贴着我的胸口,如同第二颗心脏,十年来始终散发着那恒定不变的、温润的微光,无声地陪伴我熬过每一个漫长的寒夜。它是我心底最深处的一点慰藉,一个关于山野奇遇的缥缈念想,更是支撑我在无数个想要放弃的瞬间,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的最后一点火星。
十年寒窗,青灯黄卷。黑水村的放牛娃,硬是靠着在刘老栓家牛棚角落里、借着牛粪燃烧的微弱火光偷来的知识,靠着从镇上老童生那里蹭来的几本残破典籍,靠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想要挣脱这泥沼般命运的渴望,竟真的一路磕磕绊绊,考过了县试、府试,最终拿到了去州府参加院试的资格。
离开黑水村那天,天阴沉沉的,一如十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午后。刘老栓叼着旱烟袋,浑浊的老眼瞥了我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浓烟:小子,翅膀硬了滚吧!考不上趁早滚回来接着给老子放牛,别死在外头脏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