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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红本与白大褂
民政局门口的梧桐树被秋风灌得哗哗响,叶子打着旋儿落在谢明宇的白大褂上,沾着点消毒水的味道。苏晚站在三级台阶下,黑色高跟鞋的鞋跟陷进砖缝里,她弯腰拔鞋跟时,指尖划过刚领的红本本——封面上的烫金字在阳光下有点晃眼,照片里的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嘴角都抿成一条直线,像被按着头拍的证件照。
谢医生,她直起身,把红本塞进普拉达手袋,金属链条硌得掌心生疼,协议细则我助理已经发你邮箱了,再确认一遍：三年婚姻,互不干涉私生活,必要场合配合扮演恩爱夫妻。我每年付你一百万,分季度打,足够覆盖你母亲的透析费用。
谢明宇的白大褂口袋里还揣着刚从医院取的缴费单,数字后面的零像排张开的嘴,咬得他后槽牙发酸。他抬眼看向苏晚,她今天穿了件香槟色西装套裙,颈间的珍珠项链衬得肤色冷白,整个人像块被精心切割过的钻石,漂亮,却没温度。我看过了,他声音有点哑,是连台手术熬出来的疲惫,但有一条——我值夜班时没法接你电话,医院的规定,手术中不能带手机。
苏晚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珍珠耳坠在耳边晃：可以。但我爷爷的寿宴必须到,下周六晚上七点,我让司机去接你。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白大褂袖口磨破的边,穿得体面些,别给我丢人。
谢明宇没应声,转身往公交站台走。白大褂下摆扫过台阶,带起片落叶,像他此刻的心情——说不上难堪,也绝不是滋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护士站发来的消息：谢医生,3床李奶奶的降压药吃完了,家属还没送过来。他回了句我让人买,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终究没提刚拿到的第一笔薪酬。
苏晚的别墅在半山腰,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时,像开进了另一个世界。管家接过谢明宇的白大褂,熨烫平整的西装已经挂在衣帽间,标签还没拆,是他只在医学杂志上见过的牌子。谢先生的房间在二楼东侧,管家引着他上楼,地毯厚得踩不出声音,苏总吩咐过,您的作息特殊,厨房二十四小时有热食,想吃什么可以随时说。
房间比他住的出租屋还大,落地窗正对着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像打翻的星子。床头柜上放着本《心脏外科学》,是他昨天落在医院的,不知道苏晚的人怎么拿到的。谢明宇翻开书,夹在里面的缴费单掉了出来,他弯腰去捡时,看见床底有个纸箱,里面装着些旧物——褪色的布娃娃,泛黄的日记本,还有张小学毕业照,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站在第一排,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眉眼间竟有苏晚的影子。
手机在这时急促地响起来,是急诊室：谢医生,车祸重伤员,A型血,需要立刻手术！他抓起刚换上的西装外套就往楼下冲,经过主卧时,门虚掩着,苏晚正对着电脑屏幕讲电话,声音冷得像冰：那个地块必须拿下,溢价率超过百分之十五再给我打电话。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无名指上的婚戒反射着冷光,和她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我去医院。谢明宇在门口站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