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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天井漏下的月光惨白如霜,混着电子钟幽绿的23:59,在地面刻下一道冰冷的界河。我,林晚,指节发白地攥着那盏祖传的阴阳灯。青瓷莲花底座触手生凉,灯油浑浊粘稠,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灰白絮状物——曾祖母的骨灰,据说混着百年前某位祭品的血。潮汕林氏绵延百年的规矩,中元子时,放灯顺流,渡魂安息。
屋外雨声如瀑,敲打着翻修过的百年围屋瓦顶。这座改造成林家别苑民宿的老宅,此刻空旷得只剩下我的心跳。指针无情地跳过零点。手一抖,那盏沉重的灯脱手滑落,并非坠地,而是诡异地逆着天井汇入的雨水细流,打着旋儿,固执地漂向祠堂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逆流…错灯引煞…太婆临终前含糊的警告猛地炸响在脑海。
灯芯噗地爆出一朵幽蓝火花,一股阴寒彻骨的力道猛地攫住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掼入冰窟!视野瞬间被撕扯、扭曲,2024年民宿柔和的暖黄壁灯、光洁的瓷砖、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所有属于现代的痕迹被蛮横地抽离、粉碎。刺骨的阴冷包裹全身,腐朽的木头、潮湿的泥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粗暴地灌入鼻腔。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撕心裂肺。
眩晕稍退,我发现自己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不再是民宿舒适的木地板,而是凹凸不平、糊满泥泞的夯土地。头顶是粗陋的木梁和覆着厚厚灰尘的瓦片。一盏昏黄的、仅靠一根灯芯草燃烧的油灯在角落苟延残喘,灯油散发着劣质的、呛人的气味。墙壁是斑驳的土坯,糊着早已褪色破烂的年画,角落里堆着蒙尘的农具。
窗外,是1943年沉沉的夜。没有霓虹,没有车流,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此起彼伏、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痛苦呻吟切割得支离破碎。林家村。瘟疫。这两个词像冰锥刺进心脏。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张蜡黄枯槁的脸探了进来,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闪过一丝惊疑。阿娣你…你怎地在这里快回去!这病气沾不得!是隔壁的阿贵婶,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阿娣那个传说中被献祭的童女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低头,身上不知何时竟套着一件粗糙的靛蓝土布衫裙,宽大不合身,散发着陈年的霉味。慌乱中,我摸向口袋——空的!手机、钥匙、民宿房卡…一切能证明我属于2024年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左手腕内侧,一点针尖大小的红痣灼灼发热,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当——当——当——祠堂方向传来沉闷而急促的钟声,撕裂死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