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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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死寂终于被打破。母亲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嚎:晚啊……声音凄厉得如同泣血。紧接着,是父亲那嘶哑的、仿佛破风箱般急促沉重的喘息,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和林晓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那哭声,那咳嗽声,像鞭子抽打着空气,却再也不能抽打在我们身上。我们只是更快地、更坚定地迈开步子,朝着门外那片被正午烈日灼烧得有些晃眼的、白茫茫的光亮走去。
院门外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刺得人眼睛生疼。热浪裹挟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乡村巴士,引擎发出疲惫的轰鸣,排气管冒着黑烟,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着最后几个磨蹭的乘客。
我拉着林晓,几乎是奔跑着冲向那扇敞开的车门。售票员是个黑瘦的中年女人,瞟了我们一眼,懒洋洋地报了个数。我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塞过去,拽着林晓挤上狭窄摇晃的车厢。里面弥漫着汗味、鸡鸭的腥臊味和劣质汽油的味道,混合在闷热粘稠的空气里。我们挤在最后一排一个靠窗的角落,把小小的行李箱塞在脚下。
车门哐当一声关死,隔绝了外面那个小院,也隔绝了母亲那绝望的哭嚎和父亲沉闷的咳嗽。引擎发出一阵更响的嘶吼,车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笨拙地向前挪动起来。
车厢里嘈杂而闷热。有人在咳嗽,有人在抱怨天气,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低声哼唱不成调的摇篮曲。林晓紧紧挨着我,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景物: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积满浮萍的浑浊池塘,长满荒草的打谷场……她看得那么用力,仿佛要把这一切深深烙印在眼底,又像是要彻底将它们从视线里抹去。
巴士喘着粗气,颠簸着驶离了村庄,驶上了通往镇上的坑洼土路。飞扬的尘土扑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当熟悉的村落在车尾扬起的滚滚黄尘中彻底消失不见,最终被一片连绵的、单调的田野取代时,林晓紧绷的身体才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点点。她慢慢转过头,不再看窗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我,里面翻涌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劫后余生的茫然,逃离地狱的惊悸,以及一种初生牛犊面对无边旷野的、巨大的、空落落的不安。
她的小手在我掌心动了动,冰凉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紧紧抓住了我的两根手指。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像在无声地询问:姐,我们去哪儿我们……能去哪儿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用我掌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却真实存在的温度,包裹住她的冰冷和颤抖。巴士在坑洼的路上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整个车厢的人都跟着摇晃。窗外,无垠的田野在炽烈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一直延伸到灰蓝色的天际线。远处,似乎有火车悠长而空旷的汽笛声传来,隐隐约约,却又无比清晰,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