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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那个垂垂老矣、眼神浑浊的老人消失了。眼前的埃德加·索恩,穿着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略显陈旧的深灰色羊毛开衫,稀疏的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服帖地覆在头皮上,根根分明。他腰背挺直,姿态从容,丝毫没有独居老人常见的佝偻和颓丧。午后的阳光慷慨地穿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在他身上投下温暖明亮的光斑,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近乎圣洁的光晕里。
老人手里拿着一块雪白得耀眼的细绒布,正慢条斯理、极其专注地擦拭着一个骨瓷茶杯。那茶杯精致得如同艺术品,薄得近乎透明,细腻的釉面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泽。杯壁上描绘着极其纤细的蓝色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藤蔓。他的动作轻柔、稳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仿佛擦拭的不是一件器具,而是某种易碎的珍宝。
杰克僵立在门口,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手套下的手指瞬间失去了知觉,沉重冰冷的撬棍差点从他麻木的手中滑脱!这不对!这完全偏离了剧本!情报显示,埃德加·索恩这个时间点,雷打不动地应该在他后院那个小小的玻璃暖房里,侍弄他那些半死不活的热带植物!或者,至少也应该在他那张嘎吱作响的摇椅上,陷入老年人常有的午后浅眠!巨大的错愕和一种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催命的座钟咔哒声和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轰鸣。
下午好啊,年轻人。埃德加·索恩抬起了头。他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般的沟壑,此刻却奇异地舒展开来,组合成一个温和得近乎慈祥的微笑。这笑容如此自然,如此熨帖,仿佛早已排练了千百遍,只等这一刻揭幕。最让杰克心惊肉跳的,是那双眼睛!档案照片里的浑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清亮与深邃,像两口历经岁月淘洗、深不见底的古老水井。此刻,这两口深井清晰地映照出杰克僵立在门口、满脸惊愕的倒影,无所遁形。
等你老半天喽。老人的声音不高,带着午后特有的慵懒腔调,吐字清晰而舒缓,如同在和老朋友闲话家常。然而,这平和的话语落入杰克耳中,却像带着冰碴子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房间里凝固的空气,也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杰克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他想后退,想逃离这诡异得令人窒息的空间,但双脚如同被浇筑在了地板上,沉重得挪动半分都困难。
埃德加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他从容不迫地将擦拭得光可鉴人的骨瓷茶杯放回茶几上那套同样精致的茶具托盘里。然后,他伸出布满老年斑但依然稳健的手,提起旁边那把同样温润如玉的白瓷茶壶。壶嘴倾斜,一道琥珀色的、散发着氤氲热气的茶水,如同融化的蜜糖,被精准而优雅地注入杯中。热气袅袅升腾,在金色的阳光里打着旋儿,舞动着,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花果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草木气息的淡香。老人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从容不迫,一丝不乱,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而神圣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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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埃德加将那只斟得八分满、热气腾腾的茶杯,轻轻推向茶几对面一张空着的、同样铺着深红天鹅绒坐垫的单人沙发。杯底与洁白的骨瓷托盘接触,发出叮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玉磬敲击的脆响。这人世间的意外啊,他抬起那双清亮得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雾的眼睛,平静地凝视着杰克,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就跟那六月天娃娃的脸似的,说变就变。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就能泼下瓢泼大雨,让人躲都没处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的语气平缓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但那目光却像两束X光,似乎能轻易穿透杰克精心包裹的冷漠外壳,直抵他灵魂深处最阴暗、最不愿示人的角落。
杰克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嗖地一下从尾椎骨窜起,瞬间沿着脊椎爬满了全身,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冷汗如同细密的虫子,瞬间从额角、后颈和腋下渗出,浸湿了内里的衬衫。手里那根原本带来安全感的撬棍,此刻重得像一座小山,更像一块刚从炼钢炉里扒拉出来的、烧得通红的烙铁,灼烫着他戴着薄手套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