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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晏清的心腹师爷赵默无声地闪了进来。赵默约莫五十岁,面容普通,身形瘦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袍子,像个落魄的账房先生。他手里拿着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狭长卷轴,动作轻捷地走到书案旁。
东翁,赵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烛火的噼啪声盖过,城西废窑场那段,测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油布卷轴在书案空处展开。那是一张更为精细的局部地图,上面用细密的墨线勾勒出地下岩层的走向,一些关键的节点用朱砂点了点。
晏清的目光终于从大图上移开,落在赵默带来的图纸上,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拿起一支极细的狼毫,蘸了朱砂,在赵默图纸上几处朱砂点旁边,又添上了几个更小的标记,笔锋沉稳有力。
这岩层,晏清指着其中一处新标的点,声音低沉,比预想的要薄三寸。开凿时,需再向北偏斜五度,避开下面的沙层带。他用指尖在图纸上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赵默凑近细看,连连点头,眼中流露出由衷的佩服:东翁明察!若非您坚持要重新勘测这废窑场下的旧河道……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忧虑地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只是…这天气…怕是等不得了。雨若真下来,又像前年那般……
我知道。晏清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工期不能再拖。曹砺那边盯得紧,借口‘面子渠’修得慢,屡次克扣工款粮秣,民夫都快撑不住了。他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一条用虚线勾勒、几乎贴着城墙根走向的弯曲水道标记上,那正是他力排众议、顶着徒耗钱粮、面子工程的骂名坚持要开挖的所谓面子渠。这条明渠,必须再快!声势要再大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晏清,把朝廷最后那点银子,都砸在这‘面子’上了!
他语气里的冷峭和某种孤注一掷的意味,让赵默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是!小人明白!
你亲自去,晏清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巨大的舆图,手指沿着那些常人难以察觉、如同蛛网般隐秘连接着各处废弃古河道和低洼地的纤细墨线缓缓移动,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森然,照这个图,点我们的人手。记住,只挖该挖的,只通该通的。废黄河故道那边的入口,要绝对隐秘,务必在……大雨来之前,打通最后那三十丈。
赵默顺着晏清的手指看去,心头剧震。那些纤细的墨线,在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形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悄然覆盖在整个城池的地下脉络之上。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东翁放心!豁出命去,也一定赶在大雨前打通!
去吧。晏清挥了挥手,目光重新投回那繁杂的舆图上,不再言语。他拿起那枚已经变得有些浑浊的玉球,在掌心慢慢转动,温润的玉石表面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