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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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撞在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上,鲜红的278像道烧红的烙铁,烫在我摊开的物理试卷上。最后一道电磁场大题的空白处洇着水渍,是昨晚啃着公式手册时没忍住的眼泪。草稿纸上画满了报废的受力分析图,铅笔屑在桌角堆成座微型废墟,晨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无力的星子。前排同学的背诵声钻进耳朵——洛伦兹力始终与速度方向垂直,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我强撑的平静。
一、迷雾开端
林墨,这次摸底考理科综合年级排名后退127名。班主任的钢笔在成绩单上戳出小坑,蓝色墨水晕染开来,像片不断扩张的失败沼泽。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红墨水,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像我解不出的函数曲线。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声响,在他身后投下晃动的阴影,你家长要是没时间来学校,我就亲自去拜访了。
我攥着衣角的手沁出冷汗,校服袖口的纽扣松了线,晃悠悠地蹭着桌面。上周家长会的场景突然涌进脑海：爸爸在外地调试机床,视频里他的工装沾着机油,说车间新到的数控系统必须盯着安装,不然会影响整条生产线的进度；妈妈要照顾刚做完白内障手术的奶奶,凌晨五点就去早市排队买新鲜的菠菜,说奶奶吃了能明目。空荡荡的座位在教室第三排格外扎眼,像道没填完的填空题,被数学老师用红笔圈了又圈。
隔壁班传来学科竞赛表彰会的掌声,隔着墙壁闷声闷气的,像串被捂住的嘲笑。办公桌上的绿萝蔫了半边,黄叶垂在我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班主任突然把成绩单推到我面前：你看陈阳,同样是理科,人家怎么就能稳住第一陈阳的名字旁边画着道鲜红的波浪线,像条得意的红绸带。
回到教室时,后桌的赵磊正对着我的座位比划：看她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书脊都用透明胶补过三次了,电磁学还不是照样考28分他的指尖戳着我试卷上的红叉,指甲缝里还留着篮球场上的泥垢。周围爆发出短促的哄笑,我把书包甩在桌上,金属拉链撞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麻雀——那是只翅膀带伤的麻雀,我每天都会在窗台上放面包屑,此刻它扑棱着翅膀撞在玻璃上,像在重复我徒劳的挣扎。
晚自习的灯光惨白,把错题本上的红叉照得格外狰狞。同桌苏晓雨的卷子写得满满当当,荧光笔标出的解题步骤像串嘲讽的省略号,蓝绿黄三色交替,像交通灯在警告我此路不通。她忽然转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讲台上的时钟：林墨,物理老师说你连洛伦兹力方向都搞反了左手定则不是这么用的。她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画着标准的左手模型,磁感线箭头穿过掌心,拇指指向上方,像个不容置疑的判决。
我没抬头,听见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渐渐变成刻意压低的背诵声——那是我总记混的化学方程式：铝热反应的条件是高温,要用镁条引燃,你上次写成加热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分液漏斗里的液体,精准地滴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桌角的保温杯空了,早上妈妈灌的豆浆早就凉透,杯壁上结着层白色的奶渍,像圈洗不掉的耻辱印记。
第一次月考成绩贴出来那天,我在公告栏前站了半小时。公告栏的玻璃裂了道缝,我的名字恰好被裂缝切开,一半蜷缩在榜单中间偏下的位置,一半藏在玻璃的阴影里,像只被踩扁的纸船。风卷着落叶掠过公告栏,把陈阳的名字吹得微微颤动,却吹不动我那行几乎要被挤出榜单的小字。他的名字旁边贴着颗红色的五角星,那是年级前五十的标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有人拍我的肩膀,是陈阳。他的白色校服袖口沾着粉笔灰,领口别着学生会副主席的徽章,别针歪了个角度,蹭得皮肤有点痒。别灰心,下次……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我突然指着他的试卷：你的电磁学大题只用了两种解法,其实还可以用能量守恒做。说完我就后悔了——这句话里的嫉妒像没盖紧的墨水瓶,洒得满地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