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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李莉应了一声,眼神飘忽,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爸,您看,强子不在,我一个女人在家,您住进来……确实不太方便。她语速飞快,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而且我们这新房子,刚装修好没多久,味道还挺大的,甲醛什么的,对您身体也不好。她微微蹙起眉头,仿佛在担忧老人的健康,要不,您先去外面找个宾馆住下等强子回来再说她的话语流畅而疏离,像一份预先拟好的声明。
陈国栋的心彻底沉到了无底的冰窖。连门都进不去。他想起小儿子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咯咯大笑,想起他考上大学时全家人的狂喜,想起他拍着胸脯说爸,以后我给您买大房子。如今,这扇崭新坚固的防盗门,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隔开了血脉亲情。门内是他的儿子精心构筑的新世界,门外是他这个被时代和亲情抛下的旧影子。
不用了。他疲惫地摇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这就走。转身的瞬间,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哎,爸!李莉似乎觉得过意不去,或者怕邻居看见生出闲话,急忙从玄关的精致手提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您拿着,路上买点吃的。强子回来我跟他说您来过。她的动作带着施舍般的匆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仿佛在清理掉一个麻烦。
陈国栋没有接,甚至没有看那钱一眼。他浑浊的眼睛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扇紧闭的、代表儿子新生活的门,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刺痛了他的眼。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走向锃亮的电梯。身后,防盗门咔哒一声轻响,关得严丝合缝。紧接着,隔着门板,隐隐传来李莉刻意压低却足够清晰的通话声:……你爸突然来了!吓我一跳!……我把他打发走了……嗯,给了点钱他不要……下次来必须提前打招呼!……真是的……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外面灼热的阳光和门内冰冷的低语一并隔绝。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陈国栋沉重的呼吸声。他靠着冰冷的厢壁,缓缓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无声地滑过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迅速洇开两片深色的印记。那口袋里,还紧紧贴着那张诊断书。
5
温暖的微光
拖着被儿女三处驱逐后千疮百孔的身躯和心灵,陈国栋回到了那栋冰冷的、如同巨大棺材的老屋。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绝望交织,几乎将他彻底吞噬。他瘫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月光惨白,勾勒出墙上全家福模糊的轮廓。照片里,三个孩子依偎着他和老伴,笑得没心没肺。他曾是他们的天,如今,这片天塌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彻骨的寒冷。他奋斗一生,给了他们最好的起点,换来的竟是晚景的凄凉与厌弃,像一件被丢弃的旧家具。
一个念头在绝望的泥沼中顽强地萌生:他不能这样孤独地腐烂掉,无声无息,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他挣扎着起身,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社区宣传栏上那张被风雨侵蚀得有些褪色的传单:安心居临终关怀服务中心。下面有一行小字:让生命带着尊严和温暖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