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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留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他猛地扑上前,用那只还能动的手臂,疯狂地想要将张龙那沉重的身体翻转过来。触手之处,一片冰冷黏腻的湿濡——那是温热的血液正迅速冷却的触感!他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探向张龙的脖颈,那里,一片死寂。
整个世界,在婆留眼中彻底失去了色彩,失去了声音。只剩下眼前这具冰冷的、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和那刺目的、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染红的血色。
天边,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终于被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于无的灰白所撕裂。黎明,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正悄无声息地降临。那惨淡的、吝啬的光线,如同冰冷的薄纱,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漫过芦苇荡浩渺的顶端,漫过天目山沉默的轮廓,终于,吝啬地洒向了这片漂浮在钱塘江上的、如同巨大棺材般的官船。
船头,残存的几支火把早已燃尽,只余下几缕袅袅的青烟,在微凉的晨风中无力地扭动、消散。甲板上,凝固的暗红血迹铺陈开来,在熹微的晨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于黑的紫褐色。断裂的兵器、破碎的船板、散落的杂物,如同被飓风肆虐过后的残骸,浸泡在黏腻的血泊里。几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伏着,凝固在死亡降临的瞬间。
顾三郎侧躺在血泊中,肋下那道致命的伤口依旧狰狞地敞开着,他怒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白的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婆留蜷缩在不远处,小腹上插着婆留的短刀,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愕和怨毒。
在船舱门口那片最深的血泊里,婆留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跪伏在张龙冰冷的身体旁。他左肩胛骨处,婆留那柄分水刺依旧深深地嵌着,随着他身体每一次细微的颤抖而微微晃动。他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无力地搭在张龙已然僵硬的手臂上,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皮肉里,仿佛想抓住一丝正在飞速流逝的暖意。
晨曦的微光,如同冰冷的银粉,洒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脊背上,勾勒出一个被彻底击垮的、绝望的轮廓。他低着头,凌乱沾血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脸。只有那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抽噎声,在死寂的甲板上低低回荡,成了这血腥黎明唯一的、破碎的哀鸣。
船舱深处,压抑的啜泣声早已停止。死寂。一种令人窒息的、劫后余生的死寂。没有脚步声,没有询问,只有一种无声的恐惧和窥探,从那扇破碎的门洞里弥漫出来。
婆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压抑的抽噎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
沾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上,那双曾经冷酷如冰、后来燃烧着疯狂火焰、此刻却只剩下空洞和死寂的眼睛,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着。目光越过张龙冰冷的尸体,越过满地的狼藉和死寂,最终,死死地钉在了船舱那扇破碎的门洞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