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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屏住了呼吸,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一个目不能视的少女,竟用刻刀为笔,以木板为纸,在倾盆大雨中无声地描绘着世界。她刻得那样专注,仿佛周遭的风雨、泥泞、他满身的狼狈和绝望,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就在那方寸之间的木纹里。
刻刀在木板上娴熟地勾勒出最后的弧度。少女停下动作,抬起脸,那双空茫的眼眸准确地望向他倚靠的墙壁方向,唇边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声音清润得像是山涧滑过青石的溪流：墙角的郎君,淋着雨,不冷么
沈砚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近几步。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滑落,滴在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眼睫上。
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少女微微侧头,像是在捕捉空气中细微的波动：听啊,她轻轻晃了晃手腕,那枚小木铃又发出细碎的轻响,雨声撞在墙上,和落在空地上的调子不一样。你站在那里,墙角的回音就变了。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膝上那块刻痕宛然的木板边缘,郎君的呼吸,也沉得很,像是…压着一块很重的石头。
她的话语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然打开了沈砚心口那道被绝望锈蚀的闸门。长久积压的酸楚、迷茫、被世道反复磋磨的无力感,混杂着眼前这盲眼少女带来的巨大震动,如冰冷的洪水般汹涌决堤。他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狼狈地砸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的水痕。喉头哽咽着,破碎的呜咽被压抑在喉咙深处,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这无声的哭泣,比嚎啕更显绝望。
细密的雨帘中,云岫静静地听着那压抑的悲声。她摸索着放下刻刀,扶着冰冷的石阶边缘,小心地站起身,朝着沈砚的方向缓缓伸出手。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腹和虎口处却有着与少女柔弱外表不符的薄茧,那是无数次与刻刀、木料磨砺的印记。那只手在冰凉的雨丝中微微停顿,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最终,微凉的指尖轻轻触到了沈砚被雨水浸透、不断颤抖的衣袖。
那一点微凉的触碰,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让沈砚混乱悲泣的旋涡骤然停滞了一瞬。他抬起湿漉漉的脸,模糊的泪眼望向咫尺之外那张苍白的面孔。
石头压着,是因为还没找到把它撬开的楔子。云岫的声音依旧清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沈砚混乱的心底。她摸索着,那只带着薄茧的手,竟极其准确地、轻轻地落在了沈砚紧蹙的眉间。指尖带着刻刀留下的微糙触感,极其轻柔地抚过他眉骨上那道因愁苦而刻下的深深褶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