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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哑夜
世纪初的豫东某村,子夜的霜雾像层裹尸布,把村庄缠得密不透风。老槐树的枝桠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影影绰绰,像只沉默的巨兽,正吞噬着全村人的呼吸。
东厢房的灯早灭了,赵老栓却没睡。他盘腿坐在炕头,烟袋锅在砖缝里磕了又磕,火星子溅在平安是福的门贴上,烧出个焦黑的洞。那福字是他孙子满月时求的,红纸上的金粉早已褪色,如今却像张嘲讽的脸。烟袋杆是他爹传的枣木柄,刻着镇邪二字,可今晚,木头比冰还冷。他伸手摸向炕席下的猎枪,枪管上的铁锈硌着掌心,像无数根细小的针。二十年前打狼时,这枪曾喷吐火舌,如今却连扳机都扣不动——他在枪膛里塞了团旧棉花,说怕走火。
西屋的王桂花把脸埋进被子,银镯子抵在牙上,尝到股铁锈味。那是她娘给的陪嫁,藏了二十年,去年被王虎抢去抵赌债,至今还在他家堂屋供着,和关老爷像并排——王虎说镇宅。她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争吵,像隔着层棉花,模糊不清。前年男人被王虎打断腿时,也是这样的夜晚,争吵声突然变成惨叫,她抱着断骨去派出所,民警指着墙上的证据为王,让她拿不出伤筋动骨的凭证。后来王虎送了两斤猪肉,案子就黄了,男人的腿却瘸成了弯月,每走一步都在提醒她: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
村口的老槐树后,阿峰的影子缩在暗处。柴刀鞘上的青麻绳还在滴水,那是他爹上周编的,说麻绳系刀,恶鬼难逃。三天前,爹教他劈柴时,柴刀砍到自己手,血溅在刀鞘上,爹却笑:这刀认主,往后护着你。
现在,刀鞘贴着他的腰,像块滚烫的烙铁。他盯着王家的朱漆大门,门缝里透出的光,像只窥视的眼。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像根针,刺破了这层裹尸布般的寂静。救命……叫声撞在晒谷石上,震落了檐角的冰棱,碎成千万片惊惶。
东厢房的赵老栓猛地坐直,猎枪从炕席下滑出来,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西屋的王桂花攥紧被子,指节泛白,银镯子的铁锈味钻进鼻腔,呛得她眼泪直流。村口的阿峰握紧柴刀,刀柄的木头被汗水浸得发潮。
叫声突然断了,像被掐灭的烛火。
老槐树的影子晃了晃,没人看见树后的阿峰,裤脚开始滴下暗红的血。赵老栓把猎枪塞回炕席,重新填上棉花;王桂花把脸埋得更深,仿佛这样就能把记忆也蒙住。全村人都醒着,却都在假装熟睡,任由那声未尽的呼救,在霜雾里慢慢冻结、碎裂,最终变成块沉默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