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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一年正月廿五,大都的雪又落得紧了。禁军拱卫司的营房里,百户长魏兴把最后一块冻硬的麦饼掰成两半,一半塞给身边的小兵赵九,一半塞进自己嘴里——这是他们今日唯一的口粮。麦饼在嘴里硌得牙疼,混着雪水才能勉强咽下,他盯着营房外那棵老槐树,枝桠上挂着的冰凌,像极了密宗僧侣手里的骨笛。
“魏哥,听说了吗?”赵九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半截麦饼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吹了吹,又塞回嘴里,“国师要给咱们禁军‘灌顶’,说能‘壮军威’——刚才看见密宗的沙弥往演武场搬法器,有个金盆里……好像是人头骨。”
魏兴的手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环刀。那刀是世祖皇帝时期的旧物,刀鞘磨得发亮,却依旧锋利——上个月禁军哗变,他就是用这刀挡开了冲进军械库的乱兵。“灌顶?我看是来夺权的。”他往演武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已经竖起了明黄色的法幡,幡面上绣着密宗六字真言,在风雪里猎猎作响。
禁军统领石抹宜孙昨夜找过他。老统领的胡须上还挂着霜,手里的兵符被体温焐得温热,却抵不过声音里的寒意:“魏兴,八思巴国师说禁军‘军心涣散,需佛法加持’,实则是要替换咱们汉将。你带的百户是禁军里最能打的,若真要动手,别硬拼——留着人,总有用处。”
那时魏兴才明白,三个月没发的粮饷、被密宗僧侣强占的营房、甚至上个月哗变后被斩首的五十个弟兄,都是铺垫。国师要的不是“壮军威”,是禁军这三万兵权——这是大都最后一道屏障,握在手里,就等于掐住了元廷的咽喉。
“吹号了!”营房外传来传令兵的吼声,“所有禁军到演武场集合,准备接受国师灌顶!”
魏兴拍了拍赵九的肩膀。这小兵才十七,爹是淮河上的纤夫,去年被抓来当禁军,至今还认不全盔甲上的甲叶。“记住,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别说话。”他把环刀的刀鞘系紧,金属碰撞的轻响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话——若真要动手,刀不能生锈。
演武场已经站满了禁军。雪地里整齐地列着三十个方阵,却没几个人能挺直腰杆——饿的。魏兴的百户排在最前排,他能看见前排将领里,有三个蒙古千户的腰间多了串人骨念珠,那是密宗信徒的记号,上个月他们还在骂“喇嘛装神弄鬼”。
法台设在演武场中央,高约三丈,铺着猩红的毡毯,毡毯边缘绣着缠枝莲,却掩不住底下渗出的暗红污渍——魏兴认得那是血渍,上个月有个千总反对密宗僧侣进营房,被活活打死在这法台上。
巳时三刻,八思巴国师的仪仗到了。八抬大轿由白象牵引,轿帘绣着金线护法神,轿旁跟着八个红袍喇嘛,手里各持法器:鎏金法轮、青铜金刚杵、嵌着绿松石的骨笛,还有个小沙弥捧着个银盘,盘里放着串人骨念珠,每颗骨头上都刻着六字真言,骨缝里还沾着暗红的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