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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婆没说话,只是摸着孩子的头。窗外的歌声越来越近,混着风声,像远处传来的雷声。她想起年轻时听老人说,元朝刚立国时,粮市的米能堆到房梁,百姓用铜钱就能买到,那时的米香,能飘满整条街。
王吏员最后在石板上写的是“斗米三年俸,民何以活”。写完,他把笔揣回怀里,往衙门走——他得把今日的事记在账册上,哪怕这账册明天就会被烧掉,哪怕没人会看。
路过李三铺子的后院时,他看见暗道口的杂草被踩平了,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往城外的方向去。他知道李三去了暗仓,那里的粮足够他和家人吃十年。可他没说,只是对着脚印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夜色里,南锣鼓巷的灯笼一盏盏灭了。只有墙角还有点微光,是个流民用松脂点的火把,火把旁围着十几个孩子,正跟着大人唱那首改了词的民谣。火光在他们脸上跳,映出眼里的光——那光比李三铺子里的米袋亮,比喇嘛的宝石暖,像埋在冻土下的种子,只等一场雨,就能破土而出。
王吏员走到衙门前,看见墙根下卧着个老吏,是管粮仓的刘老丈,怀里揣着本账册,已经冻得硬了。王吏员把他扶起来,发现账册的最后一页写着行小字,是用指甲刻的:“大都粮仓实存粮万石,皆被官、僧、商分占。民饥,非无粮也,粮在私仓。”
王吏员把账册揣进怀里,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他知道,这行字才是今日粮市的真相——不是没有粮,是粮被抢了;不是百姓命贱,是这世道容不下百姓活下去。
远处的歌声还在唱,调子越来越壮,像要把这大都的夜空撕开道口子。王吏员突然想,或许用不了多久,那“红巾”就真的会来——不是神仙,是像张婆、像丢了孩子的妇人、像巷口唱歌的流民一样,被逼到绝境,却还想着要口饭吃的普通人。
而那斗米抵三年俸禄的日子,终有一天会被这歌声掀翻,像掀翻李三那掺了沙土的米袋一样,露出底下藏着的、本该属于他们的糙米——饱满、干净,能熬出真正米香的糙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