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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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婴儿房在主卧隔壁,阳光充足,空气流通极好,布置得如同一个童话般的安全岛。柔软的纯色地毯,意大利进口的高级婴儿床,功能繁复的调奶器、消毒柜一应俱全,连空气净化器都闪烁着柔和的暖光。唯一昭示着小主人不适的,是空气中那点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奶腥气里,混着一丝隐隐的药味,还有婴儿床上方挂着的那个小巧的、几乎不起眼的医用监测器的指示灯,微弱地亮着,一闪,一闪。
签完字,老管家交代着孩子的作息、习惯、奶粉品牌、特殊用药时间。我记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傅家巨大的花园,精心打理得像幅画,假山流水旁边,一个穿着珍珠白色套裙、气质文雅的女人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似乎在哄着怀里的孩子。她脸色苍白,带着种精致又易碎的美,像个需要轻拿轻放的琉璃人偶。旁边的保姆微微倾着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女人偶尔抬头,唇角是弯着的,眼神却像落在很远的地方,空落落一片。
管家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语气平淡无波：那是小少爷的母亲,太太身体比较虚弱。孩子需要人日夜看护的时候,傅先生会安排到你那边。
那女人恰好抬头看过来,隔着明亮的玻璃窗和葱郁的绿植,我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视线。那张苍白美丽的脸上一丝错愕也无,眼神安静得像一潭深水,平静地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嘴角那点温柔的笑意没变,眼神却像打量着一件……突然被送到她家、用途不详的物品,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冷意。紧接着,她又低下了头,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婴儿,仿佛刚才那视线相接从未发生过。
我默默收回目光,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傅家小少爷叫傅承彦,小名彦彦,才四个月大,却比普通足月孩子还要小上一圈,瘦瘦小小的一团,躺在几乎能把他淹没的豪华婴儿床里。小脸上没什么血色,呼吸很轻,隔着衣服都能摸到明显的、细弱的骨感。床头柜上,一排进口的婴儿营养液、心脏类养护药物整齐排列,显示灯规律的闪烁就是无声的计时器。
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来喂奶。奶瓶是特制的防呛奶款,温热的奶液一滴滴流下去,彦彦的小嘴本能地吮吸着,力气却弱得很,喝几口就得停下歇歇,小胸脯微微起伏。喂一次奶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好不容易喂完,该哄睡了。可他睡得很不踏实,眉头总是不安稳地蹙着,小身体时不时轻微抽搐一下。那个小巧的、系在他左脚腕上的监测仪屏幕,数值偶尔会跳得不太安稳。
整个下午都围着他打转。喂奶、拍嗝、抱着在落地窗边轻柔踱步安抚、监控数值变化、记录吃奶时间和尿不湿更换情况……神经每一刻都绷到极致,生怕那个闪烁的小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夜色渐深,偌大的宅子安静下来,远处主卧的门无声地关上了,仿佛这深夜里的一切都与那位雇主无关。我坐在彦彦床边的摇椅上,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轻纱洒进来一片银霜。小家伙大概白天惊着了,睡得更加不安稳,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喉咙里不时发出难受的细细呜咽,像只孱弱的幼猫。监测仪屏幕上的心率数字,偶尔跳动得让人心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