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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公昭襄接到屠岸焦战战兢兢的奏报时,正在暖阁中与几位近臣商议开春农耕之事。听闻丢失的是玉骢等三匹最心爱的御马,他英俊而威严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云,握着竹简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一股冲天的怒火直冲顶门,几乎要立刻下令将那无能的牧官拖出去车裂!
然而,当奏报中提及人犯三百余口已押至刑场,待君上亲裁时,昭襄心头的怒火被一丝冰冷的疑虑压下。三百口一个小小的野云村只为三匹马他浓黑的剑眉紧紧锁起。
备驾!去刑场!昭襄霍然起身,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倒要亲自看看,是什么样胆大包天的刁民,又是什么样的铁证如山!
雍公的青铜轺车碾过王城冰冷坚硬的街道,在数百名甲胄鲜明、肃杀无声的禁卫军簇拥下,缓缓驶向城西那片空旷、萧索的刑场。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和尘土,打着旋儿呜咽。
刑场中央,黑压压一片人影。三百多个野云村的村民被粗绳紧紧捆绑着,像待宰的羔羊挤在一起。长时间的惊恐、寒冷和饥饿,早已耗尽了他们的力气和精神。许多人眼神空洞,麻木地等待着那必然降临的屠刀。只有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尤其是妇孺的哭声,在死寂的空气中弥漫,更添几分绝望的寒意。
石苍挺直了脊背,站在父亲石老汉身边。他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和仇恨。他死死盯着高台的方向,仿佛要将那即将决定他们生死的君王模样刻进骨头里。
屠岸焦早已率牧场属官和护卫跪伏在刑场入口处,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他偷眼瞥见雍公那高大的身影在禁卫簇拥下,步履沉稳地踏上监斩高台,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罪臣屠岸焦,叩见君上!屠岸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泥地,臣……臣看守不力,致使三匹御马……被盗贼所害……臣……臣罪该万死!幸……幸赖天佑,臣已查明,便是野云村这三百刁民,见马起意,于风雪夜潜入牧场,盗杀御马,分而食之!赃证……赃证在此!他哆哆嗦嗦地指向旁边一个木盘,里面赫然摆放着几根粗大的马骨和一个巨大的马颅骨,正是从石老汉家搜出的那些。
雍公昭襄没有立刻理会屠岸焦,他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过刑场中央那三百多个瑟缩的身影。目光所及,是褴褛得难以蔽体的单薄衣衫,是冻得青紫的赤脚,是深陷的眼窝和高耸的颧骨,是枯槁如柴的身躯。他看到了被母亲死死搂在怀里、因寒冷和恐惧而哭得声嘶力竭的婴儿;看到了白发苍苍、眼神浑浊、茫然等死的老人;也看到了石苍那双燃烧着不甘与愤怒、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这绝不是一群能轻易潜入戒备森严的王家牧场、盗杀三匹健壮御马的人!他们连走路都显得摇摇欲坠,哪来的力气制服烈马更遑论将其宰杀分食昭襄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缓缓踱步,走到那呈着铁证的木盘前,俯身,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拈起一根粗大的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