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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运缠身
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湿气,像是要把人骨头缝里的霉气都泡出来。陈建军站在大哥陈建国的墓碑前,指间的烟卷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烟灰落在青灰色的石碑上,混着淅淅沥沥的雨珠,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像极了家族成员们身上那些丑陋的癌斑。
哥,我又来看你了。他对着冰冷的石碑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小伟今年评上铁路系统的先进了,小雅也考上重点高中了。你说,这霉运是不是该到头了
墓碑上的照片里,陈建国笑得意气风发。那是2010年拍的,他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站在刚封顶的楼盘前,身后是拔地而起的钢筋水泥森林。谁能想到,仅仅两年后,这个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就会被肝癌拖垮,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陈建军掐灭烟头,雨水顺着他眼角的皱纹往下淌。他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午后,小叔叔陈建业被发现死在自家猪圈里,手里还攥着半截电线。当时法医鉴定是意外触电,可只有陈家人才知道,那天早上,小叔叔还哼着小曲给猪喂食,说等月底就跟邻村的秀兰姑娘领证。
秀兰是陈建军母亲那边的远亲,眼睛像山涧里的泉水,亮得能照见人影。陈建军至今记得她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来家里商量婚事的样子,蓝布褂子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可小叔叔头七还没过,秀兰就被她娘强行拉去了医院。那天陈建军去镇上买东西,正好撞见秀兰从卫生院出来,脸色比墙上的白石灰还难看,见了他就往路边的槐树林里躲,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后来听人说,秀兰嫁给了临县一个丧偶的老木匠,比她爹还大五岁。陈建军偶尔去临县赶集,远远见过那个老头一次,背驼得像座小山,走路一瘸一拐的。秀兰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个襁褓,头发用根红绳随便扎着,再也不见当年的灵气。
建军叔,雨大了,咱回吧。身后传来小伟的声音,这孩子跟他爹一样,说话总是稳稳当当的。陈建军转过身,看见十六岁的小雅正撑着伞站在弟弟身后,小姑娘眉眼间有她母亲的影子,只是眼神里总带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陈建军接过小伟递来的伞,忽然想起大哥临终前的样子。那时陈建国已经吃不下东西,全靠输液维持,却总在清醒的时候拉着陈建军的手说:建军,你嫂子不容易,俩孩子还小……说到最后,眼泪就顺着眼窝往鬓角流,在消瘦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深色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