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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衣裹住的身影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根裹在湿漉漉手套里的食指,仿佛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不耐烦,再次、更用力地点了点屏幕上的那三个字：
槐路村。
那根潮湿的黑手指,纹丝不动压在屏幕槐路村三个字上。老张感觉那股陈旧的铁锈混合腥气,在车内的空调废气流里变得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这不是送客,这是押解。他脑海里不受控地跳出这个荒谬又尖锐的念头。
跑车十多年,什么怪人怪事没见过这风雨交加的鬼夜,单枪匹马去废村老张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张鬼魅般的屏幕上挪开,落到车前挡风玻璃上。外面是泼天的雨幕,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喧嚣,也把车里变成了一座孤岛。
行,老张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闷在喉咙里,听着自己都觉得别扭。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右手拧动了车钥匙。引擎发出一阵怠速震动后,发出一声低沉咳嗽似的闷响,轰然苏醒,颤抖着。车灯射出两道惨白的光柱,刺破前方翻滚的水帘,也映亮了车内弥漫的紧张气氛。
方向盘很冰,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老张踩下油门,捷达车沉闷地吼了一声,沉重地破开街面上齐深的积水,搅起哗啦一片水浪。车身颠簸摇晃。雨刷疯了似地在面前摆动。
目的地早就在导航里设定好。老旧的液晶屏发出幽幽的蓝光,槐路村三个字如鬼火般悬浮在屏幕上端,下面是一路弯弯曲曲的蓝线,像一条择人而噬的冰冷毒蛇,穿过这片暴雨笼罩的死寂钢铁丛林。
车厢里死一样沉寂。只有雨水敲打车顶、引擎的轰鸣和雨刷单调疯狂的刮擦声。每一次雨刷扫过,前方扭曲的视野便短暂清晰一瞬,映出那些同样被大雨泡得发胀、浮肿的招牌和路灯,又立刻被更猛烈的雨水淹没。副驾驶那个被巨大雨衣包裹的人形,从上车到现在,纹丝不动。就像一个封在水泥里的雕塑,只有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潮湿、冰冷和若有若无的腥锈气息提醒老张,那是个活物——至少曾经活过。他甚至刻意不去呼吸得太深,似乎怕惊扰了身边这团会呼吸的黑暗。
时间在密不透风的雨声里胶着地流淌。前方的道路越来越荒凉。两旁本来就没几家店铺的街道逐渐被大片的厂区高墙取代。墙上的灰色水泥被雨淋湿,死气沉沉。再后来,高墙也没了,视野两旁只剩下影影绰绰的、被狂风暴雨撕扯得不成样子的杂树林轮廓,在车灯的光柱边缘疯狂舞动,如同无数只瘦骨嶙峋、扭曲挣扎的绝望臂膀。路灯已经完全绝迹,只有捷达破开浓稠黑暗的两道光柱,显得异常脆弱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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