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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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坳藏在大山沟里,远看山清水秀挺好看。可别信这皮相！里头早就烂透了。就像那刷了新漆的老房子,瞧着光溜,里头柱头梁木早让虫子蛀空了,一碰就散架。王伯这一死,可好,像块大石头砸进了村口那滩看着平静、底下又黑又稠的烂泥坑,咕咚一声闷响,村里人勉强糊上的那点安稳日子,碎得稀里哗啦。

王伯头七刚过,山里秋风就凉飕飕地钻进王强家那破院子,抽得灵棚上的白幡啪啪直响,跟抽鞭子似的,听得人心慌。李秀英瘫坐在门槛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动都动不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刚扎好的新篱笆被人掀翻在地,像条死蛇软塌塌地趴着；才冒出点嫩芽的萝卜苗全给踩进黑泥里,芽子和泥混成一团。她心里头那点指望,跟着这烂泥里的苗子一样,彻底蔫了。

王强蹲在菜地边,手指狠狠地抠进冰冷的烂泥里,指甲缝塞满了黑泥。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腮帮子绷得铁硬,憋了许久的火气噌地一下全涌上脑门！脑子里闪回沿海工地那两年：工头假笑的脸,克扣血汗钱时狰狞的样子；工友捏着几张薄票子时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个冰冷的雨夜,为了讨工钱,挤在工棚昏黄的灯下。旁边坐着个摔伤了腿的大学生,镜片裂了缝,一遍遍翻着本破旧的《劳动法》,声音年轻却透着一股倔：强哥,硬碰不行,那是鸡蛋撞石头！得懂门道,会抠字眼儿,这法律就是咱的榔头！

那副破眼镜后面闪着的倔劲儿,这会儿特别刺眼。

操！

他憋不住低吼一声,攥紧的拳头带着火气,狠狠砸进泥地里,溅起一片脏泥点子。王强猛地抬头,脸上青筋暴跳,眼珠子都红了：都他妈骑脖子上拉屎了！

他喘着粗气,真当王家没人了！

李秀英浑浊的老眼猛地窜起火,恨得牙根痒痒：就是昨儿下半夜！阵仗大着呢！豁嘴和三狗儿打头阵,孙二赖那挨千刀的货,腆着脸蹲墙根儿底下笑！李大胆那狗东西仗着身子壮,一膀子就把咱新篱笆拱塌啦！专挑我这老婆子睡死的时候下黑手啊……

她哆嗦着手抓起一把烂菜叶,狠狠摔在地上,枯枝似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心口疼得厉害：他爹啊……你争了一辈子,不就为争口能挺直腰杆喘的气儿你眼一闭倒清净了,撇下俺娘俩,如今连锅台都让人掀了底哇……

王强一把站起来,紧紧攥住母亲冰凉的手：妈,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