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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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猛地转身,气冲冲钻进村委小楼。张主任麻溜跟上。孙二赖几个互相看看,冲着王强母子狠狠啐了几口唾沫,骂骂咧咧地散了。

深夜,青山坳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万籁俱寂,唯有村委二楼监控室里透着一丝诡秘的气息。赵海像个做贼的,轻手轻脚地反锁上铁门,又把窗帘使劲儿一拉,遮得密不透光,整个空间瞬间被黑暗吞噬,只余下那指纹采集器屏幕散发的幽蓝微光,在两人脸上投下诡异的光影,衬得他们的脸愈发油腻且狡黠。

赵海点燃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冷笑一声,打破这压抑的寂静：王强家那低保金,是时候停了。他用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电脑屏幕,省里刚下了新规,连续吃三年低保的,得复审。说是人脸识别确认为主,但政策里也留了个‘其他核实方式’的口子,‘特殊情况下经报备可上传影像资料佐证’。他顿了顿,眼神里闪烁着钻空子的精明,李秀英家那瘫在炕上的闺女,脸都僵了,活人去了都难辨表情,更别说机器。这就是我们的‘特殊情况’。说着,随手把一个伪装成纽扣的微型摄像头扔给张主任,明天早上九点,你去王家,就说民政搞‘暖心存档’,关心特殊困难家庭,要给李秀英录段小视频,表达点感谢啥的。记住,拍正脸,光线要好！

张主任手忙脚乱地接住摄像头,像捧了个烫手山芋,掌心瞬间全是汗：赵哥,这…这人脸识别不好糊弄吧而且,万一他们发现录像里是李秀英不是她闺女…

蠢！赵海鄙夷地打断,吐出的烟圈喷在张主任脸上,谁让你糊弄省里的核心系统了这套录像只是作为我们‘村级佐证’,跟报告一起打包提交给镇协理员初审平台！知道那平台啥德行吗赵海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照片、视频一股脑塞进去,只要文件名后缀看着像.jpg、.png,系统文件类型校验就是个摆设！上面协理员一个个焦头烂额,点开预览图一闪而过就算看过了！去年东村那事,协理员把一张PS的风景照当家庭住房照片用了大半年！

张主任心里咯噔一下,喉咙发干：那…那人脸活体检测…

活体检测赵海嗤笑一声,烟雾缭绕中眼神像淬了毒,你当是银行开户呢一个基层低保复审的‘佐证视频’,系统哪来那么大成本做深度AI解析就算做,也粗糙得很！看这儿——他掏出手机,快速点开一个网盘文件夹,里面全是青山坳村民各种登记照的低像素翻拍,李秀英闺女三年前病发前在村卫生室拍过医保照,虽说模糊,五官轮廓还能看清。网上那些入门级换脸APP,五十块包月,傻瓜操作！把这段录像里李秀英的头像裁出来,用这张旧脸覆盖上去,表情僵硬点动作迟钝点正好！一个瘫痪多年的人就该这样！技术越高,破绽越大,反而不真实。这种恰到好处的‘粗糙’,配上你张主任亲手拍的、亲自上报的‘一手资料’,谁敢轻易质疑报告里你写一句‘复审期间观察到王强之女王娟精神尚可,能点头示意,其母代述感谢’,这流程就滴水不漏！赵海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直插张主任肺管子,想想你侄子的前途,还有你老婆那份工作…超市里张寡妇可是眼巴巴等着她那位置呢。

张主任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一片死灰。侄子工作泡汤,老婆再失业…这比直接打他一顿还难受。他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喘不上气。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指纹采集器屏幕,仿佛看到了自己坠入深渊的倒影。他嘴唇哆嗦着,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微弱而绝望的声音：…中,赵哥…我听你的。

赵海似乎满意了,像是扔掉一块用过的抹布,把烟头狠狠摁灭在一次性纸杯里：利索点！转身下楼,身影没入走廊的黑暗,脚步声渐行渐远。监控室里,只剩下张主任剧烈的心跳声和仪器低低的嗡鸣。

与此同时,在村委大院另一头的书记办公室,一盏瓦数不足的白炽灯泡有气无力地亮着,光线昏黄浑浊,勉强照亮桌面上铺开的一份规划图。青山坳的山川田埂被印在泛黄的图纸上,其中一块靠近山坳口的肥沃坡地被一支刺目鲜红的记号笔狠狠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