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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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迹越来越歪,最后那句后面画了个歪扭的笑脸,墨水却突然变深,像滴落在纸上的血。晓峰突然想起那天在餐厅,母亲盯着他脚上的新鞋看了很久,问这鞋跟怎么有点歪,他当时正啃着陈宇给的糖醋排骨,含混地说你管呢。
宝马车停在海边,引擎盖还热着。晓峰拉开后备箱,沙滩玩具的沙砾撒了一地,混着半块没吃完的排骨——是案发前一天,他和陈宇在甲板上吃的,陈宇说这事成了,以后天天让你吃这个。海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像母亲生前揉他头发的手,粗糙,却带着暖意。
他摸出藏在脚垫下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陈宇的声音从里面滚出来：你妈那保险单,我让她按了手印,她连字都认不全,告到天边也没用。后面是他自己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那……餐厅真能给我
海浪突然变大,拍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录音笔。晓峰想起法庭上林警官的话：你母亲的指甲缝里,有你运动鞋的橡胶碎屑。他当时没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鞋——还是那双陈宇给的,鞋跟补过的地方磨出了新的豁口,像母亲日记里没写完的省略号。
日记里夹着张褪色的照片,是他小时候和母亲在田埂上拍的。母亲穿着洗得发白的布鞋,正弯腰给他系鞋带,背景里的油菜花黄得刺眼。晓峰突然想起,母亲总说坐船要穿布鞋,稳当,可那天她穿的是红色运动鞋,是他亲手递过去的,说陈老板买的,比布鞋好。
他把日记和录音笔塞进玻璃瓶,拧紧盖子扔进海里。瓶子浮在水面上,像母亲坠海时漂着的那只鞋。远处传来警笛声,晓峰站在礁石上,看着玻璃瓶被海浪推得越来越远,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最后那句话：小峰要是能多看我一眼就好了。
海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的新衬衫——是用陈宇给的钱买的,领口的标签还没撕。晓峰低头扯掉标签,指尖触到领口的针脚,突然想起母亲缝衣服总爱多缝几针,说这样结实。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衬衫上,晕开的痕迹像片小小的海,里面漂着半本烧焦的日记,和一只永远系不好的鞋带。
潮水退去时,沙滩上留下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最前面的那个最深,像有人曾站在那里,盯着远处的游轮发呆。脚印旁边,半块糖醋排骨陷在沙里,被海鸟叼起来时,骨头上还沾着点纸屑——是日记里没烧尽的峰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条通往深海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