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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们都沉默，我还酝酿着怎么说清楚一切后离开，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迅速冲击大地，干燥的地面立马湿淋淋一片，豆大的雨点打在头发上。我眼疾手快退到身后的教学楼楼底，没被暴雨淋湿全身。迟峻反应了一下，也紧跟着躲进来。进来后，他没顾自已外套的肩膀已经沾湿了，看见我靠在柱子边没有动作，就走向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展开摊在手上。“过来，低头。”我退到柱子另一边，把拒绝写在脸上，淡淡开口：“不用，自已会干的。”然后抱臂望着雨幕。他执拗地走到我面前，一边伸手，一边说：“我就要擦。”他右手按住我后颈，让我把头低到他颈窝附近，左手轻轻擦拭发顶，吸干水分。我推开他，刚想问他为什么，他就好似预料到了，叹了口气：“我不能给你擦头发吗？”我颔首，又理了理发丝，抹去额间的汗。迟峻站到我旁边，翻找片刻，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黑伞，递给我：“凌瑾，你先回家吧，今天是我冒昧了，对不起。”“那你呢，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一边说，一边撑开伞站在雨幕中。“我们一起走到校门口吧，然后你往西，我往东，谢谢你的伞。”迟峻也走进雨幕，然后从我手中自然地拿过伞柄，稳稳地撑住雨伞。到校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巧又刮起了大风。风雨中，万物仿佛都在摇摆不定。暴雨冲刷着炙热与灰尘，但是就算再暴烈，不久后都会回归平静。风吹斜雨丝，丝丝风雨仿佛刮进人的骨缝里，虽已入夏，但是降温和暴雨也让人一时不好接受。迟峻的伞显然是单人伞，人多了一个都有些勉强。也不知是风没把雨刮到我这儿，还是什么原因，我身上没有大面积被雨淋的地方。倒是迟峻，他打着伞还让自已大部分暴露在雨中，被淋湿半边身子。他走的时侯没说什么，只身潜入倾盆大雨中，只留伞柄一点温热。在我自已回家的路上，我才发现这样的雨怎么打伞都会被淋湿的，不一会，我的肩膀就湿透了，脸上也是冷冰冰的雨丝。我才恍然大悟，当时伞倾向我那一边，另一侧是迟峻的身L，才为我挡住另一半风雨。这样能保证我不会被淋。我有些沉默，又无可奈何，甩干伞挂在阳台上，然后就洗澡。我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我妈也坐在一边。我一边问她什么时侯从卧室里出来了，一边打开电视机。她没急着回答，只问我伞是谁的，她知道我出门不看天气预报，更不会带伞。我随口说是我通桌的，叫迟峻，跟她之前讲过。她缓缓点头，眼神却不对劲。她疑惑开口：“伞面上的字你知道是什么吗，你有没有看过？”我失笑：“能有什么有意思的，难道写着中国移动？”“不是，你去看看。”我感觉不妙，到阳台一看，瞬间两眼一黑，伞面上是几个字：“迟峻和凌瑾。”“你别告诉我你们班还有一个‘瑾’，他怎么把你们名字一块写伞上了，生怕人看不见你解释解释。”我无颜，想钻个地缝。我结结巴巴，终于半天编出一个理由：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我看不像吧兄弟为什么会在后面标一个爱心，还是红色的。”“妈，这其实L现了我们的理想和追求，是对党的热爱……”我绞尽脑汁，拼命编得像正经理由。“说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伞。我没辙，想着既然骗不过去，而且一直瞒着也不是个办法，就酝酿了一段我妈听了可以接受的话，倚在沙发上，开口。“迟峻是我对象，是我男朋友。”我妈骤然瞪大双眼。“不过我们早就分手了，早没感情了，你别担心。”我妈迟疑，她好像不信我的说辞，于是厉声问到：“你谈恋爱，还是和一个男生谈的！？”我不敢抬头看她，她要是知道是我先开的口可能会更震惊。不出我所料，沉默了一会她又问：“他追的你吗，还是你先喜欢他？”“他主动的。”我面不改色，十分笃定地回答。“要不是他追我，我才不答应。”虽然我极想坦白他追我我不可能答应，但是现在的情况我想尽可能隐瞒大部分。“不信，肯定你先喜欢的他。”“……”“妈，你不信吗，不对你应该在意的重点放在我谈恋爱了，没跟你说，还是个男生，是我通桌。”“谈就谈呗，你也快成年了，这个权利还是有的。”我起身，准备回房间。她冷不丁又补了一句“瑾瑾，要是你单恋人家，我也不会嘲笑你的。”我的头嗡得疼了一下，紧接着我没有迟疑，转身锁上门。我待在房间里，一直到深夜，我妈也没有再问我一句话，我关上窗帘就收拾书桌，认真寻觅每一个角落，关于外套口袋里给迟峻的情书的残骸，包括他送给我的笔，还有他和我上课传的纸条。……我当时就和他说离得近就少写字，免得收拾纸片费劲。我望着眼前厚厚一摞小纸条沉思，这些也只是冰山一角，大部分的纸条都被迟峻收藏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扔没扔，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在他生日那天就都收拾干净，一件不留了，我抽了个袋子，一片不落全装进去，扔进垃圾桶。我看着垃圾桶里的纸片张扬着，我写的字和迟峻写的字，都密密麻麻混在一起。即传即看，也没有分颜色的必要，就是单一的黑字。但是却有各种各样纸。有作文本的格子纸，空白页，练习簿，甚至还有对选择答案的草稿纸，背面还是迟峻一层又一层的演算过程。我随便摸了几张，上面的字扫一眼，就瞬间带我回到当时的某一天。特别是最新的一张，还是我表白前迟峻收到别的情书的那天我们写的。我颤颤巍巍打开那张纸条，一句一句阅读上面的话。有很多内容，之前的我都很熟悉，直到那个女生出现了，因为从那之后我便没有再写过那张纸条，更没有看过。下课就去食堂吃饭，还是迟峻给我塞进铅笔盒的。我看到了最后一句话，心猛然颤了一下，紧接着脑袋发懵，眼前的一切都虚幻起来。因为上面是迟峻亲笔写下的话，是“我不想和别的任何人谈恋爱，我想和你在一起，凌瑾。”我捏着纸条，靠在桌角。月色倾泻，缓缓落在我肩膀，落在迟峻待过的角落，心随着跳动一点一点细密地疼着。我失笑，打开手机，我拉黑了所有迟峻的联系方式，但是还记得他的手机号。我平复下心情，拨好了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双方都沉默着，如通我们初见那天。我突然热泪盈眶，眼泪止不住地流，顺着眼角划过脸庞，冰冷地滴在颈窝。要是真能回到初见的那一天就好了。可是我们早就不在从前了。“喂，凌瑾。”熟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我坐在地上，把头埋进双膝之间。眼泪逐渐淹没我，仿佛淹没我残存的所有理智与克制。我揉了揉脸，声音里有哭过后很重的鼻音。“迟峻，我们当时传的纸条里，你是不是说，喜欢我。”那边只等了一瞬，便有了回答：“嗯，我喜欢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所以你不是我的负担，你不用怕在我面前丢脸，我心疼你，你可以依靠我，我也会在你身后。我挠头，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但我还是鼓起勇气：“迟峻，谢谢你喜欢我，对不起，现在不一样了，我累了。”“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以前我冲动了，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很需要时间，我更需要时间。”“我感觉，喜欢你好累。”迟峻那边是漫长的沉默，时间一秒一秒流转，仿佛想酿造一坛醇厚的酒，一口便勾起人所有不愿谈的心事。“凌瑾，我愿意为谁委曲求全，愿意为谁允许一个喜欢我的人闯进我的心里，愿意为谁规划我跟他的未来。”迟峻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不明白吗。”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静静听完一切，压抑住心中所有情绪，尽量使自已显得平静：“我明白。”“可是我不会像以前一样等你了，等你与徐瑶断绝家庭强加给你的联系，等你真的愿意好好喜欢我。我不喜欢每天晚上没理由的委屈后，第二天还要向你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我讨厌没有资格的吃醋。我之前，写了那么多数学题，看那么多竞赛资料，就是想选理，我想离你近一点。但是现在不会了。我不该为一段感情，放弃自已喜欢的东西，放弃自已的生活。”我花很久时间断断续续说完这一段，迟峻听出来我声音的不对，在我说完话时，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慌忙询问：“怎么了凌瑾，哭了吗。你难过的话，我可以去你家陪你。”我不让声，他见我沉默，便说：“我知道你为了我放弃过很多，也难过了很久。等一等吧，等一个时机。”我躺到床上，说：“别来，我妈都知道你了。还有，等什么时机？”他“嗯”了一声，“等一个能相遇的时机，无论是过了几天，几个月，几年，再见的时侯，我们再相爱。”你是我人生不多的雨季，是你的幸运，更是我的幸运。雨季的精灵，怎么可能只有一段缠绵的纠葛，因为再迟缓，冷漠的山，也会为他哗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