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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陈修远捻起一片杏叶,在脉枕上比划,左寸候心,若脉数如急雨,是心火亢盛;右寸候肺,脉浮如飘絮,是肺气不宣。左关候肝,弦如琴弦是肝郁;右关候脾,缓如溪流是脾虚。尺部候肾,沉细如泉眼将涸,是肾阴不足;迟弱如冰下流水,是肾阳衰微——每一处脉象,都是脏腑在寸口写下的密信。
说到此处,他忽然取出李三的脉案,在尺脉伏匿旁批注:肾为先天之本,尺脉见伏,如树根遭霜,枝叶必枯。前日你遍诊太溪脉沉伏,却不知寸口尺部早显征兆,便是未悟‘九候归于三部,三部统于寸口’的道理。
夜风穿过窗棂,吹得灯芯噼啪作响。苏信望着师父鬓角的白霜,忽然想起三年前初入师门,陈修远在雪夜教他辨认浮脉:浮脉如羽毛漂水,轻取即得,主表证。那时他只当是口诀,如今才知,每一种脉象在寸关尺上的变化,都是天地人三才的共鸣。
明日你便开始整理脉案,将所有病例的三部九侯脉象,都对应到寸关尺上。陈修远从柜中取出一方未刻完的紫檀脉枕,就像这脉枕,初看是整块木头,刻上寸关尺,才见天地人三部。医理也是如此,博而后约,约而后精。
苏信接过脉枕,摸到师父指尖留下的刻痕,深浅不一,却每一道都暗含劲力——那是无数个日夜为患者诊脉磨出的手感。他忽然想起《难经·六十一难》里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的话,此刻才懂,这巧不是取巧,而是在繁杂中寻到根本的智慧。
更漏声里,陈修远吹熄油灯,月光透过杏林,在脉枕上投下寸关尺的影子,宛如一幅天然的经络图。苏信摸着脉枕上未刻完的尺字,忽然明白:中医的传承,从来不是遗弃旧法,而是像黄河改道,虽路径不同,却始终朝着润泽苍生的方向。三部九侯是源头的浩瀚,寸口脉是下游的澄明,而医者的使命,便是在这浩瀚与澄明之间,架起一座让后学可渡的桥。
这一夜,苏信在脉案上画下第一百个寸口脉象时,听见师父在隔壁厢房咳嗽。他起身添衣,看见窗外的杏树正在月光里抽新芽——原来霜降之后,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就像脉诊,遍寻九侯之后,终究要回到寸口这一寸光阴里,去读尽人生病老的春秋。
第五章:杏坛承辉
建安十七年清明,青蚨堂的杏花开得正盛。苏信站在檐下,看着十五岁的小徒弟明哥儿趴在案头,对着《难经》抓耳挠腮,腕间新制的牛皮脉诊袋还带着青草香气。
师父,这‘独取寸口’为何能候全身《内经》的三部九侯法难道不用学了明哥儿举着被墨汁染脏的竹简,鼻尖上还沾着研墨时的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