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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从未真正洗净裂隙之城。它只是将悬浮颗粒、机油泄露和廉价合成食物的气味搅拌成一种粘稠、带有金属腥气的雾气，沉甸甸地压在鳞次栉比的蜂巢建筑之间。高耸入云的巨型全息广告牌穿透雨幕，投射出完美无瑕的虚拟偶像笑容和最新款神经植入体的炫目光影，将下方破败的街道切割成一块块光怪陆离的碎片。这里是“锈带”边缘，秩序光鲜表皮下的溃烂伤口。
凯蜷缩在一处废弃通风管道形成的狭窄雨棚下，雨水顺着锈蚀的金属边缘滴落，在他脚边浑浊的水洼里溅起涟漪。他拉紧了身上那件磨得发亮的合成纤维外套的兜帽，试图隔绝无处不在的湿冷和头顶广告牌里循环播放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幸福指数”播报。他的左眼，一只廉价的二手基础型视觉增强义眼，正以最低功耗模式扫描着对面墙体上的一块区域。那里，一个巨大的“天堂速食面”广告牌正在间歇性地抽搐，原本诱人的面条影像时不时被一片快速闪过的、毫无意义的彩色方块和扭曲线条取代——一个典型的《数字破绽》，底层数据流不稳定造成的微小涟漪。
在凯的“正常”视野里，这只是个烦人的视觉干扰。但当他微微凝神，启动了右眼深处那与生俱来（或者说，某种事故强加给他）的异常神经接口时，整个世界骤然扭曲、分层、重组。
嗡——
一种低沉而持续的白噪音在他颅骨内响起，伴随着细微的、仿佛电流窜过神经末梢的刺痛。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光怪陆离。冰冷的钢铁建筑表面覆盖了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淡蓝色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那是城市基础信息网络的实时脉动。脚下肮脏的积水里，漂浮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色乱码，如同腐败的血丝，那是底层垃圾数据的淤积。空气中，无数细小的、不断生成又湮灭的几何图形——三角、方块、不断分裂的线条——如同尘埃般悬浮、碰撞，那是无处不在的微观规则扰动。
而那块抽搐的广告牌，在凯的“破绽视觉”中，则是一个更加显眼的病灶。它的表面不再是简单的影像~而是无数条交织的光缆和数据包的具象化。此刻，其中几条光缆正像接触不良的电线般，迸发出不稳定的橘红色火花，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那些毫无意义的彩色方块和线条的爆发，如同伤口在渗血，污染着周围稳定的淡蓝色数据流。
“低级冗余数据淤积，局部数据包校验失败……”凯低声自语，声音被雨声和远处悬浮车引擎的嗡鸣吞没。这是他的工作——或者说，他勉强糊口的身份掩护：“数据清洁工”。受雇于一个挂靠在市政维护部门的第三方小公司，负责处理这些城市运行中产生的、无伤大雅却又影响观瞻的数字“垃圾”和微小破绽。维持着蜂巢社会光鲜表象下微不足道的一角。
他从腰间一个防水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布满磨损痕迹的黑色方块——一个简陋的“数据吸尘器”。他熟练地调整了几个参数，方块前端弹出一个微弱的蓝色光锥，对准了广告牌上破绽的核心区域。
滋啦…滋啦…
光锥接触破绽的瞬间，凯的视野里，那些橘红色的火花被强行吸附、剥离，汇入光锥之中，如同吸走污血。广告牌上抽搐的影像逐渐稳定下来，诱人的面条和夸张的笑容重新占据主导。在破绽视觉下，代表破绽的异常能量被蓝色的光锥包裹、压缩，最终被吸入黑色方块内部预设的隔离缓存区。整个过程安静、迅速，就像擦掉玻璃上的一块污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