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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佚未时，多日里狂拽的暴雨渐渐转为窸窸窣窣的绵密细雨，记山记谷，雾气昭昭。那些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都吸饱了水分，愈加茁壮张扬起来。
山路上走着二人一骑。
那纤细柔弱的是一名少女，约摸十五、六岁。手撑一把丹青草绿油纸伞，一身裹着墨染披风，口中哼着小曲，得意的横倚在一头驴子背上，宛若一片轻云栖在初春柳梢。肌肤透若新雪，透出珠贝般的莹彩。藕荷色纱裙层层叠叠铺展在驴背上，恍若九天银河倾泻而下，裙角绣着的银线蝶纹随着驴步轻颤，鲜活的似要振翅飞去。
她记头暗灰发色，微微卷曲，即便处在阴影之中，也可见隐隐蓝调。发丝蜿蜒好似涓流，都被她一股脑地束到脑后，把个娇柔的脸庞展露地清清楚楚。细看之下：远山眉下嵌着双含露凤眸，修长的眼廓包裹着一对暮色的瞳孔，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子坠入清潭，溅起一池碎银。鼻若悬胆，精巧得让人想起最上等的白玉瓷。唇不染而朱，微微上扬的弧度恰似三月桃枝上初绽的蓓蕾，仿佛下一刻就要吐出清甜的香气。
少女胯下驴儿通L毛色如雨后天青，脊背一线墨鬃如笔走龙蛇。一对大眼，大若铜铃却黑白分明，眼白处泛着淡淡的碧色，恍若一幽古潭浸了春色。双耳修长似削竹，耳尖各缀一簇银毫，在光息中莹莹发亮。每当少女俯身耳语，那长耳便灵巧转动，轻颤如辩弦音，颇通人性。细腿踝关节处生着圈云纹白毛，跑动时如踏雾而行。颈下悬着枚包浆圆润的青铜铃，铃身刻着"有功"二字古篆，铃舌每每与铃壁轻撞，声响清悦却不惊雀，清脆的叮当声伴随着谷风，悠然且安逸。
牵着驴子走在前边的是一名男子，宽扁斗笠下面相已过不惑之年，几十载风霜不过为他眉宇添了几分英气。眼角已生细纹，眸光却仍清亮如少年。古铜色面庞上，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下颌线条如刀削斧刻，新冒的胡茬泛着铁青色。他此刻正含着七分笑意回望向驴背上的少女，温柔得仿佛春水化冻。忽一阵风过，吹乱他额前散落的几缕黑发，发间夹杂着几根银丝，闪着细碎的光。
他身量挺拔如松，一袭铁锈色布袍浆洗得发白，套着一件厚蓑衣，绝水又绝风，衬得肩背线条愈发利落。腰间束着的牛皮带上悬着副水囊，小牛皮面子圆鼓鼓的，随着动作轻晃，偶尔撞上那柄收在鞘中的短刀，发出沉沉的"咚"声。他抬手抚驴时，露出截劲瘦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缠着几圈皮绳，掌心旧茧与新鲜血痕交错，却丝毫不减这双手的力度。
他背着手，拉着一条缰绳，走起路来步履轻松，虎虎生风，气宇轩昂。
那少女粉唇微启，小曲儿唱道：“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嗓音清脆婉转，空灵悠扬。一曲唱罢，兴致不减，又起一曲，只听词道：“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