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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掀开帘子钻进去,一股浓烈的廉价合成酒精和汗液混合的酸臭味就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昏暗的灯光下,几张歪歪扭扭的金属桌旁,挤着几个常客。瘸腿的老乔,正用他那只仅剩三根手指的机械义肢,笨拙地操作着一个布满划痕的廉价记忆读取器,浑浊的老眼紧盯着屏幕上快速闪过的模糊片段——大概又是某个倒霉蛋人生中屈指可数的温情时刻,被切割下来反复咀嚼。角落里的刀疤脸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生面孔讨价还价,手里挥舞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存储芯片,吹嘘着里面封存着黑市拳王巅峰对决的致命三秒,能让你体验肾上腺素的真正高潮!——鬼才信他。
我疲惫地走到角落属于我的那张瘸腿桌子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冰冷的金属盒子,放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这是我今天的货——几段寡淡无味的记忆碎片:一段是某个底层文员在格子间里连续加班三十小时后的崩溃大哭,情绪倒是挺足,可惜场景单调,缺乏沉浸感;另一段是某个老头弥留之际模糊的童年回忆片段,阳光、草地、模糊的亲人笑脸,这种温馨怀旧系在黑市里倒是有点市场,可惜片段太短,而且画面质量差得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油污。价值不高,聊胜于无。
就在我盘算着怎么把这堆垃圾推销出去时,挂在门口那串用生锈螺母和铁丝串成的风铃猛地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刮擦声!紧接着,那块沉重的帆布帘子被一股蛮力粗暴地撞开,一个沉重的身影裹挟着外面坑道里更浓烈的腐臭气息,踉踉跄跄地扑了进来,像一截被狂风折断的朽木,重重地摔在我桌子前肮脏的积水里,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整个罐子里的喧闹瞬间冻结了。老乔惊愕地抬起头,刀疤脸警惕地闭上了嘴,手悄悄摸向腰后。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闯入者身上。
那是个男人,或者说,曾经是个男人。他身上那件材质考究的深色外套,此刻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和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发硬的可疑污迹。他蜷缩在冰冷污浊的水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他努力想抬起头,湿漉漉、沾着泥浆的头发黏在脸上,露出的半张脸惨白如纸,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唯一能让人聚焦的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光芒——极致的恐惧、深入骨髓的绝望,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不顾一切的疯狂。这光芒太过灼人,几乎刺痛了我的视网膜。
他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急切地扫过几张惊愕的脸,最后像被磁石吸引的铁钉,死死地钉在了我身上。他似乎认定了什么,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朝我的方向爬近了一点,沾满污泥的手痉挛地抓住我桌子的边缘,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油泥。他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如同濒死的野兽。
……帮…帮我…他终于挤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金属。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动。坑洞里每天都有人倒下,每天都有绝望的故事上演。同情心那是上层区奥林匹斯才配拥有的奢侈品,在这里,是致命的毒药。
他似乎看懂了我的冷漠,眼中的疯狂更盛。他猛地松开抓着桌沿的手,那只沾满污秽的手颤抖着,异常艰难地伸向自己破外套的里衬深处摸索。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他身体的剧痛,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抽气。他掏出的东西,让罐子里响起了几声清晰的倒抽冷气声。
那是一个方形的金属容器,只有半个手掌大小,通体是一种纯净、深邃到极致的幽蓝色,表面流转着若有若无的、仿佛活物般的微光。它没有任何品牌标识,没有任何接口,浑然一体,像一块来自深海的奇异蓝宝石。但罐子里的人,包括老乔和刀疤脸,他们的眼睛瞬间都直了。不需要任何解释,那种材质,那种内蕴的能量感,还有那标志性的、无法伪造的幽蓝光泽——这是记忆纪元(Memorabilia)公司最高等级的永恒蓝加密记忆芯片!只有那些站在新巴比伦金字塔最顶端、真正掌控着财富和权力的人,才有资格使用这种容器来封存他们视为无价之宝的人生片段!